龙战在野(283)

商守忠尴尬地道:“此事实不该和范爷说,范爷听过便算,千万勿记在心上,也不要向其他人提起。”

龙鹰更感好奇,道:“出来走江湖的,都是明白人,副执事放心,现在说的话止于我们两人之间。”

商守忠压低声音道:“今次受邀来参加飞马节的新贵,范爷最惹人瞩目,但亦以范爷的飞短流长最多,颇具争议性。更有传由南方来的其中一个贵宾团,是冲着范爷而来。不过范爷放心,在牧场内没有人敢闹事。”

龙鹰明白过来,道:“难怪会在晨会上拿小弟来讨论,这方面算明白了,但又另有不明白的地方,副执事或许不受闲言闲语影响,但怎都该对小弟有点戒心,可是现在看副执事对小弟的过去似是毫不介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噢!我的娘!这么多人!”

他们走出玉带般环绕山腰的树林,来到可俯瞰远近的位置,前方倏地扩展至无限远,在星夜覆盖下,从山脚延展开去直至盆地尽处是辽阔的大草原,最引人注目是嵌在草原中心呈正圆形径长七、八里的湖泊,反映着天上的星光,粼粼生艳,美至使人目眩神迷。

就在环绕湖泊牧草丰茂的岸原处,架设起三千多个大方帐,疏密有致地分布着,帐间的空地燃起以百计的篝火,烧烤着各式美食,旁边设有可供人坐下吃喝、长达丈半的大长方桌,逾万人兴高采烈地参与这场别开生面的大型野火宴。

龙鹰一时看呆了眼,自然而然勒马停下来,有些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人杰地灵,眼前情况尽显飞马牧场雄厚的资源物力,难怪台勒虚云对其生出觊觎之心。

他感应到此湖最深处超过三十丈,水源来自山城后的河流,于此积聚后再分为多道支流泻往大草原,灌溉沃土。圆湖水草茂美,渔产丰富,从军事的角度看,飞马牧场比之大江联的洞庭湖总坛更优胜,又不像大江联总坛般偏据一隅,地处中土的关键位置。

商守忠陪他停下来,道:“桂帮主离开后场主召了我去说话,吩咐守忠要到外门楼来恭候范爷大驾,并向范爷解释情况,让范爷心里有个准备,就当范爷是自己人般,不用隐瞒。”

龙鹰恍然而悟,原来桂有为离去时特别关照,故商守忠当足他范轻舟是自己人般,推心置腹。如此看来,在牧场的日子该写意多了。

商守忠续道:“守忠对范爷是一见投缘,范爷丰神清朗,一脸正气,怎可能如造谣生事者所说的不堪?”

龙鹰连忙谦虚几句,愧不敢当,心忖谣言纵或夸大了,却离事实不远,因是真正“范轻舟”种下的孽,由他的假“范轻舟”继承。岔开道:“这个圆湖小弟尚是首次得睹,有个美丽的名字吗?”

商守忠答道:“此湖原名‘落凡’,于举行第一届飞马节时正式改名为‘鲁湖’,以纪念开国时名震天下的巧器大师鲁妙子。”

龙鹰一怔道:“鲁妙子?”

商守忠自豪地道:“范爷不晓得鲁大师的晚年是在我们牧场度过的吗?”

龙鹰差些儿拍额,终于晓得采薇要偷的是什么了,难怪她说是有钱财仍买不到的东西,还要搬搬抬抬才能运走赃物。她奶奶的!

商守忠忍不住地道:“范爷似像对造谣者满不在乎的,一点不放在心上。”

龙鹰极目搜索杨清仁的位置,此为下山后的首要之务,先与杨清仁打个照面,然后才轮到其他事,否则让他来个闻风开溜,那就是白死了一次,空来了一趟。

由于距离太远,凭他的眼力虽没法分辨个别的容貌,但仍是有法可想。虽说有资格与会者若非著名的世家大族,便是如他般是刚冒起的江湖新贵,但谁都不能和李裹儿相比,荡女郡主乃当然的头号贵宾,又因着她尊贵的身份,在保安上对她会有特别的安排,因而有把握从地势、位置和营帐的分布寻到端倪。

顺口应商守忠道:“找到造谣者吗?是不是来自云贵商社古梦那团人呢?”

商守忠道:“古梦属岭南团,也是今次来参加飞马节人数最多的团队,超过两百人,组成了三个马球队,到今天仍未输过,当得上人强马壮的称许。我们本在怀疑他们,但他们却绝口不提范爷,故该与他们无关。最大嫌疑者反是来自河南有‘兰陵公子’之称白盖的团队,白盖像范爷般是今届被邀的新贵之一。”

龙鹰立即联想到白盖是大江联除自己外另两个入选者之一,奉命来破坏他的声誉。此叫双管齐下,一方面全力截杀“范轻舟”,杀不了时即使被他安抵牧场,亦因“臭名远播”而不可能有任何作为。

龙鹰遥指草原道:“有几个特大的彩色帐幕设在湖岸坟起的丘地上,远离附近营帐,又不见有篝火,感觉很特别。”

长风一阵阵从草原吹至,送来烟火、烤肉和湖水的气味,吹得两人衣袂飘扬,“猎猎”作响,神舒意畅。

商守忠大讶道:“范爷确是非常人,难怪场主这么在意,怕我牧场招呼不周。范爷眼力惊人,心思缜密,能看出别人瞧不到的东西来。那是敝场场主今夜驻扎的营帐,邻近另一山丘较为密集丘上丘下的百多个营帐,便是安乐郡主、河间王、淮阳王和随行人员的宿地。”

龙鹰心里窃喜,商守忠确视他为自己人,连不该说出来的也告诉他,得来全不费工夫,本令他非常头痛如何方能炮制“偶遇杨清仁”的难题,亦告迎刃而解。

欣然道:“现在是否先去拜会场主呢?”

商守忠点头道:“这是场主吩咐下来的事。”

龙鹰压下心中的狂喜,道:“请引路!”

※※※

商守忠领着他在营地间左穿右插,朝场主的主帐驰去。

主客双方易于辨认,牧场的男女穿上牧场以蓝和白为主色的服饰,男的雄赳赳,女的健美,在场者几全为牧场新一代的年轻人,令盛大的野火宴更添活力。他们态度亲切热情,负起烧烤和招待客人之责,来参加的客人也有出手帮助,一片融洽,宾主尽欢。

营地处处传来歌声乐音,一派喜庆节日的气氛。两人虽策骑跑了几里路,所过处覆盖的范围只属场地的小部分,可见野火宴的规模。不管城的野火宴比起来是小溪遇上大江。

飞马节名副其实,即使是晚宴,仍离不开骑射。营帐外空旷处竖起供人表演射技的箭靶,箭靶挂上灯笼,当一排排数十箭靶都这么处理时,蔚为奇观,平添不少气氛。

还有营访。

世家大族的子弟自有其一套社交往来的方式,且因大唐凭武功立国,太宗李世民更以其文武兼备作最佳示范,故大唐世族,不论男女均修习骑射。此风于隋末尤盛,曾出过尤楚红、独孤凤和商秀珣般了得的女性高手,后者为商月令的曾祖母。【校者按:据《日月》卷十四第七章十年一节(桂有为欣然道:“正是宋师道和商秀珣之子宋名文的掌上明珠,事有凑巧,宋名文于三年前因病过世,遂由其独女继任场主之位,重演昔日商秀珣的情况。”),此处应为祖母。】因而今次来参加飞马节的世族子弟,虽以男性为主,亦不乏年轻女子,抱着玩乐的心情来趁热闹,各自呼朋结友,翻上马背联群结队的在营地间穿梭往返。纯由年轻女子组成的骑队最受欢迎,所到处惹起哄闹,将营地的气氛推上高峰。

龙鹰却是没法投入炽热的气氛去,原因错综复杂。二度的重新活过来的奇异感觉仍然主宰着他的情绪,眼前的火热情况有种不真实的况味,且尚未完成与杨清仁碰头的首要之务,难以放开怀抱。但最影响他的是自己的与别不同。

别人是一心来参加飞马节,他却引来女飞贼采薇,现在还不知溜回山城去干什么?会否闯祸?试问他怎能释怀?

他和商守忠的到场没有惹起任何注意,穿行于营地之间,龙鹰的心神集中往搜索杨清仁的所在,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商守忠闲聊的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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