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在野(284)

就在抵达李裹儿营地所在的小丘前,右方旷野处聚集了逾百男女,不住爆出震天的喝彩声,该是有人在表演精彩的骑射,惹得人人叫好。

龙鹰捕捉到李裹儿的呼叫声。

他不是清楚听到荡女郡主的娇音,纯为一种听觉上的触感,心中大喜。一勒马头,改向朝人聚处驰去,并向商守忠招呼道:“我们去看两眼。”

商守忠心中奇怪,一路走来,这个范爷似对四周发生的事不闻不问,为何忽然又有兴趣去凑热闹。他是客人,又没有阻止的道理,只好追在他马后。

马儿每趋前一步,龙鹰有着接近成功一步的动人滋味。一个本全无办法解决的问题,终于现出曙光。

抵达大江联总坛后,他对居于两城内不得不滞留中土的无辜城民生出深刻的感情,自此成了他心内的重担子。

台勒虚云和杨清仁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论高瞻远瞩、心胸气魄,后者比前者差远了。

杨清仁着眼的是关乎己身的利益,其他人均可被他牺牲,至乎出卖,他想去掉高奇湛,正因在天下大乱之际,高奇湛会是在联内一个有资格的竞争者,现在形势大改,两人间的矛盾该再不复存。由这件事,可看出杨清仁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现在台勒虚云因催发魔功,任他如何了得,亦必须觅地潜修,即使他复元得比鸟妖更快,没个一年两年,休想回复原态。这段时间大江联会是群雄无首的局面,变为众领袖各自主事。

无瑕智慧虽不在台勒虚云之下,但因长期居于塞外,对中土的情况并不熟悉,兼欠缺台勒虚云长期布局运筹、统领全联的经验,且未在联内建立起威望,故没法取而代之,接手台勒虚云的权责。

台勒虚云就像立在汗堡主堂外的平台上的那个人,将近处的两城,远处的洞庭湖尽收眼底之下。其他人任他如何聪明,视野均因处于城内而没法看远少许。这就是台勒虚云和其他人的分别最贴切的写照。

杨清仁现在最看重的是什么呢?

正是他大唐宗室的身份,失此等于失去合法性,丧失了时机来临时水到渠成登上九五之尊之位的可能性。

若没有符太的指控在前,杨清仁或有本钱行险一博,漠然不理“范轻舟”的威胁,指之为诬蔑生事。但“范轻舟”非是符太,与军方有深厚的关系,又和竹花帮有交情,更诛除了肆虐成都的采花盗,活动于大江联同一地盘内。只要“范轻舟”使点手段,装作是收买回来的情报,将大江联所有人事包括人物、组织、结构、地域通通由军方有威望的将领写成报告,重点指出杨清仁的身份,呈上给女帝,再由女帝分发群臣,杨清仁立成乱臣贼子,过去的经营布置付诸一炬。

最妙是香霸会受到牵连,庞大的青楼生意变成官家打击的目标,他的邪恶王国会于一天之内瓦解。

所以龙鹰是不愁杨清仁不屈服,受威胁乖乖合作。

香霸亦会劝他不要耍花样,免波及香家。

“嗤嗤”之声在人群的另一方连续响了七次,每次分隔的时间为一呼吸的长短,同时响起蹄起蹄落健骥奔驰的声音,靶心中箭的微响。

龙鹰不用拿眼去看已知射者是他此刻最想见到的杨清仁,总坛内的妇孺应是命不该绝,这凶残的家伙不躲在丘营上享受美酒烤肉,竟到了这里来表演身手,让他可轻而易举、顺理成章的碰上。

观者大部分人仍安坐马背上,百多骑如兵阵般横亘前方,在星光下黑压压一片,阻碍了他的视野。

暗赞杨清仁箭法了得、眼明手捷之际,他施展人马合一的本领,藉马儿挨挨碰碰下,从“马阵”间挤往另一边去。

商守忠没他的本事,又觉硬挤过去于礼不合,只好走远路绕过众骑。

“好!”

喝彩声雷动,如潮水般涌入龙鹰两边耳鼓内。

龙鹰如若目见,知杨清仁从一边奔至另一边,在马背上连射七箭,命中一排放着的七个箭靶。如此绝艺,在中土确没多少个被称为神射手者办得到,即使在塞外,亦肯定被列为顶尖的射手。

他清楚听到李裹儿的娇呼声了,还有武延秀的和应,位置在正前方。

龙鹰知机的改变方向,因她身份特别,无时无刻不在被保护之中,如果他从后挤上去,肯定会被阻止。

就在喝彩声从峰巅下降,逐渐消敛之际,龙鹰开始鼓掌。

随喝彩声再一步降低,他的击掌声益转清晰嘹亮,引得一些人将目光朝他投过来。

他一下一下的拍着,直至挤出另一边去,视野扩阔。

在一排十二个挂有风灯的箭靶作背景衬托下,神采飞扬的杨清仁正志得意满地从五十多步外的远处缓骑奔往李裹儿所在的位置,也被龙鹰不急不缓,但与先前喝彩声格格不入的拍掌吸引,目光像两道电火般往龙鹰投过来,接着双目现出难以置信的惊诧神色,凭他的修养亦没法掩藏,可知其心底里的骇异。

龙鹰停止拍手掌,大有深意地叹道:“十二个靶子,射中七个,虽然未算全中,已是非常难得。”

此时人人均知龙鹰是来者不善,更没法明白他是否吃了豹子胆,竟敢来惹隐为白道武林之首的皇室贵胄。

杨清仁双目杀机遽盛,策马朝他笔直走过来。

第六章 牧场之主

后方有人喝道:“兄台!你晓得在对谁说话吗?”

另一人语带嘲弄地道:“口出狂言前,最好先秤自己的斤两。”

又有人尖酸地道:“他的问题是只懂秤自己,却不懂去秤别人。”

此人语带双关,暗指他“耗子跌落天秤,自己秤自己”,登时惹来附近听到者一阵哄笑声。

龙鹰当然不会把这些冷言冷语放在心上,换过是“龙鹰”的身份,他会叫出冷嘲热讽者身体的重量,教他们哑口无语,现在当然不会干此泄本身份的蠢事。

亦可看出杨清仁早在这批观战者心里“成势成形”,种下至高无上的地位,故这些人不用弄清楚“范轻舟”是何方神圣,已断定他是不自量力,没资格评论杨清仁的箭技,至乎没有和杨清仁说话的资格。恐怕全场百多人,包括正绕路赶来的商守忠在内,都有此一想法。

杨清仁于离龙鹰两个马身前从容勒马停定,所有人忙静下来,好看他如何教训这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狂徒。

只有商守忠马儿踏地的蹄声,从右方传来,逐渐接近。

杨清仁敛去眼里的厉芒,深深地盯着龙鹰,淡然自若道:“兄台何不亲自下场,让我等一开眼界。”

众人立即和应,轰然叫好,像看出到龙鹰出丑的窝囊相。

龙鹰微笑道:“老子现在太高兴了,所以没有这个心情。”

众皆愕然。

商守忠终于赶到,勒马前已喝道:“范爷!这位是河间王。”

又向杨清仁道:“禀告河间王,这位是来自大江,有‘玩命郎’之称的范轻舟范先生。”

只听他不敢直呼“李清仁”之名,却将龙鹰姓名身份一起奉上,已显出两人在他心目中的轻重。

后方较远处有人故意弄得声音阴阳怪气地道:“原来是玩命的,难怪呵难怪!”

此人说得抵死,登时惹起又一阵哄笑。

龙鹰感到李裹儿一双妙目落在他身上,此姝策骑趋前,移往可看见他的位置。

杨清仁叹一口气道:“原来是范兄,佩服佩服。”

稍顿续道:“明天第一轮的马球赛,本王和范兄找个地方坐下来喝两杯如何?”

众皆哗然,想不到堂堂皇室贵胄如此善待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玩命狂徒。

在场者全为来自北方望族的年轻子弟,又非做生意的人,几没人听过他的名字。也有人心里赞许杨清仁有容乃大的胸怀。

龙鹰满不在乎地道:“就依河间王之言,恕小弟失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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