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虚空(54)

厉工仰望天际,太阳慢慢爬上中天,哈拉湖的潮水在远处冲击上岸,蓬蓬有声。

传鹰道:“当日食开始,太阳和月亮同度,潮水会涨至最高点,那亦应是十绝关开关之时。”

厉工闭上双目,好一会才道:“传兄弟,如果我没有听错,山内果然如你所料,有一巨大的地底湖,否则怎会在山内传来隆隆水涨之声。”

传鹰心中一震,一股如闷雷的声音,果真是在石山之内微微传来,甚至脚下也有细不可察的震动。

战神殿也是在一个地下湖中,十绝关和战神殿,两者是否有任何联系?大地忽然一暗,天上的太阳,已开始被黑影遮了一角,天狗食日的异象终于来临。

远方一阵一阵的鼓声传来,传、厉知道是附近的少数民族试图以鼓声驱去这食日的凶兽。

黑影逐渐扩大,大地缓慢地进入黑暗。

就在这时,轧轧隆隆的声音在传、厉面前响起,石山一阵震动,两人面前十绝关那块高五丈阔两丈的大石,隆隆声中缓缓降下。

这十绝关的开关全赖天地之力,其设计精妙,直追战神殿。

十绝关的大门下降甚远,其厚度达半丈之阔,非人力能加以开凿,尤其在这等高山险峻之地,此等惊天地、泣鬼神的巨构,谁能为之?

大石门迅速落下,露出一条长长深入石山内的通道。

传、厉两人急忙掠了人去,刚进入口,另一股隆隆之声跟着传来,原来通道十丈深处之内,另有一同样大小的石门,也正在下降,石门落至与通道地面平贴处,另一道更远的石门又隆隆落下。

传、厉两人面对着这正在下降的第三道门,心中震骇实在难以形容,现在他们深入了这条开凿出来的石道约二十丈处,地道内的四面石壁光洁平滑,也不知是什么工具造成,这时离第三道门又深进十丈的第四道大石门,亦开始迅速下降,露出另十丈的人道空间。

当第十道石门降下时,他们已深入石山九十丈之远,来到一个高二十丈、阔二十丈的方形大石殿,石殿的顶上有一块浑圆的宝石,发出黄芒万丈,照明了这个广阔的空间。

除了没有顶上的大星图,没有四十九幅战神图录石刻,没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豕狗”的石刻大字,也没有前人的遗体外,这十绝关内的大殿,几乎就是战神殿的翻版。

厉工缓缓跪下。

在这巨大无匹的石山内的大空间正中跪下。

泪水注满他的眼眶。

传鹰有了上次战神殿的经验,虽然心神震荡,仍能游目四顾。

整个庞大的石山空间内,杳无一人,不见到其他任何出口。

这十道大石门若再关闭,除了等待另一次的日食外,天下间怕无人可以离去。

无上宗师令东来呢?

对正进口远方的大石壁上的正中,约两丈见方的壁面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传鹰掠过那二十丈的空间,来至桥下,原来竟有人以手指之力,便生生在坚如精铜的山石上写满了字。

尤其是使人惊骇的是这些字在石壁的正中,最高的那个字离地也有九丈之高。

这高度不要说凌空写字,就算只是跃至那高度,传鹰自问也勉可办到。

再要停在空中运指裂壁写字,真是想也不敢想。

这大殿空空荡荡,当然没有任何工具使人爬上这样的高度。

这一切都是那样令人难以理解。

厉工这时掠至身旁,传鹰侧目一看,他也是一面骇然,显然和自己一样,转着同样的念头。

光滑的石壁上面写着:

余十岁学剑,十五岁学易,三十岁大成,进窥天人之道。天地宇宙间,遂再无一可与抗手之辈。转而周游天下,南至天竺众国,西至波斯欧陆,北至俄罗斯,遍访天下贤人,竟无人可足与吾论道之辈。颓然而返。始知天道实难假他人而成。乃自困于此十绝关内。经九年潜修,大彻大悟,解开最后一着死结,至能飘然而去。留字以记。

令东来立

传鹰热泪盈眶,这令东来的确使人高山仰止,不能自已。

忽然隆隆之声传入耳际,石殿的大门已开始升起。

传鹰向厉工招呼一声,同正在关闭的大门掠去。

可是厉工依然卓立当地,全无动身之意。

传鹰突然完全明白,厉工再也不会走了,他要留在此地,和令东来一样,要勘破这生死之秘。

这便是他们的“决斗”。

大石门一道又一道在他的身后关上,转瞬传鹰已站在大门之外。

太阳又露出万丈光辉,但厉工已自闭于这十绝关内,最少要十三年之后,才可以重开。

传鹰心中盘算无上宗师“最后一着”意何所指,是否战神图录的最后一幅石刻:“破碎虚空”

※※※

丙辰年十月,距魔宗蒙赤行和传鹰两人在杭州镇远大道决斗后两年。

龙尊义声势愈来愈大,在广东海陵山附近投海而死的抗蒙名将张世杰的旧部,宋室的余兵纷纷来归,龙尊义来者不拒,建立起一支达二十万人的部队,聚集在鄱阳湖旁的龙兴,密谋北上,攻击思汉飞囤积在北面数百里外长江旁重镇武昌的蒙军。

大战一触即发。

这日黄昏的时分,一乘健马,载着一个身材健硕、意气轩昂的男子,马旁插了一支长六丈的漆红长枪,背后跟随着十多值全副武装的骑士,身上均绣有一个龙字,都是龙尊义的部属。

这时十多值骑士往城门驰去,显然是要离开龙兴。

众人来到城门,该处防卫森严,满布龙尊义的军队。

一个领导模样的军官,走了上来,面无表情,摆足架势,要看出城的手令。

那带头男子身后众人齐声骂道:“我们左先锋红枪谭秋雨,与右先锋祁碧芍小姐并为龙元帅座下两大支柱,你不懂睁眼看清楚吗?”

红枪谭秋雨高踞马上,面目阴霾密布,一声不响。

那拦着路的军官道:“史其道副帅的指令如此,还请谭爷勿见怪。”

这人说话慢条斯理,令人更是气愤。

红枪谭秋雨大喝一声,如平地起了一个焦雷,全场所有人,心头如被雷击。

谭秋雨一把提起红枪,幻出满天红影,同那拦路的军官刺去。

枪影忽又散去,红枪回插在骏马之旁,谭秋雨淡淡道:“我的红枪,便是通行证。”

那军官全身衣衫尽破,面色苍白如死人,令人担心他被吓得胆破而已。

谭秋雨一夹马腹,高速直向城门冲去,十多骑一声呼啸,一行十数骑,旋风一样冲出城外,竟然无人敢拦阻。

红枪谭秋雨一枪之威,震慑全场。

十数骑全力奔驰,但要发泄刚才的闷气,很快驰出数里,路旁有问酒铺,谭秋雨勒马站定,一跃下马,道:“拿酒来。”

谭秋雨一人独据一桌,面无表情狂喝起来。

其他十数人另外坐开,不敢上来劝阻。

一阵蹄声自远而近,由龙兴的方向驰来。

马蹄声到酒铺前倏然而止。

一团红影飘了入来,直到谭秋雨对面坐下。

两人四目相投,正是与谭秋雨齐名的红粉艳后祁碧芍。

祁碧芍一手拿起酒杯,一口烈酒,仰头倒落咽喉,烈酒激起一面红晕,倍添艳丽。

谭秋雨道:“碧芍,刚才那情形你也不是看不到,龙爷一力主战,要知对阵沙场,蒙古铁骑天下无敌,我们宜守不宜攻,今次龙爷听那恶棍史其道之言,挥军北上,无异送羊入虎口,加上我军训练未足,新丁众多,参差不齐,争权夺利之辈,又高踞重位,我看我们实难有希望。”

祁碧芍默默无语。

谭秋雨道:“碧芍,不如你退出此等局面,往找传大侠。”

祁碧芍举手阻止他说下去道:“我此生已献与国家,纵是战死沙场,亦是无悔。只是小人当道,令我极为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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