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187)

龙鹰道:“怎可能呢?”

宇文朔淡淡道:“若经长期筹划,便非不可能,现在是转让。”

龙鹰晓得因香霸锋芒过露,令宇文朔动疑,问道:“宇文兄如何看这个人?”

宇文朔道:“早在荣士偕武三思买下翠翘楼,我便留神他,他的财力从哪里来,到现在仍是个谜。范兄又怎瞧他?”

龙鹰道:“翠翘楼背后的大老阅,与荣士当脱不了关系,至乎是同一人,小弟甚至想过荣士与大江联有一定的关系,只是没有证据。”

这番话不能不说,试问天下间,谁有这般的人力物力,先有翠翘楼,后有因如坊。

听得龙鹰这么说,宇文朔似松了一口气的微微颔首,道:“范兄的猜测,合乎情理,但如非范兄一直与大江联周旋,不容易联想到他们去。”

要取得宇文朔的绝对信任,是没可能的,但起码须令他不怀疑自己,找不到破锭。

宇文朔仰首观天,道:“这样的天气,对行刺的一方有利。”

目光落往龙鹰脸上,道:“范兄有多少成把握?”

龙鹰从容道:“不低于九成,此为最难得的机会,既可掌握陆少尹的行藏,又可藉鞭炮燃点作掩护,且一石数鸟,同时打击武三思、小弟和以韦温为首的地方势力,掀起天大风波,老田则趁机混水摸鱼。何况老田以为只举手之劳,怎想得到有我们在旁?最诱人的机会,是最危险的陷阱。”

宇文朔道:“在下并非怀疑少尹的武功,可是从田上渊力能搏杀陶过于长街的惊天手段,此人当有奇功异技,能使武功强如陶过者,亦被他杀个措手不及,当场飮恨。”

言下之意,就是陆石夫的武技是在陶过之下,纵有预防,该好不了多少。问题在陆石夫不能向护驾高手发出预警,那时人人打足精神,目光灼灼的监察四方,陷阱再非陷阱。

龙鹰淡淡道:“他懂‘血手’。”

宇文朔愕然道:“范兄意何所指?”

龙鹰道:“上次匆忙,很多事没解释清楚。”

接着实话实说,藉妲玛所知,说出田上渊的来龙去脉,以及大明尊教的“明玉”和“血手”、光明和黑暗两大绝学,并解释“血手”的特点。

最后道:“直到现在,世上恐仍未有能破‘血手’的武功,故此那晚小弟只能坐看田上渊脱身逃掉,亦不可能困得住他。所以今次我们只将目标定在为妲玛夫人取回本属她教派之物,玉成她的心愿。”

宇文朔道:“就这么一个理由?代价可能非常高昂。”

龙鹰心忖“山人自有妙计”,只恨没法说出来,避重就轻的道:“是值得的。据妲玛夫人透露,五采石对修炼其教‘明玉’或‘血手’,有神奇效用,且可治愈任何严重内伤。田上渊得五采石随身,等若成了没人杀得死的恶魔,如虎添翼。夺去他的五采石,与取了他半条人命无异,对他是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故此,即使他猜到是小弟干的,我仍认为是值得的。当然,小弟不会以本来面目去对付他。”

宇文朔道:“在下做好本份,只要少尹抵得住他全力一击,我可保证没第二个机会。不过,在下须声明在先,如田上渊伤上加伤下,大失水平,我将毫不留情趁机取他的狗命。”

龙鹰点头道:“能杀他当是最理想的结果,我和太医会尽力一试。”

宇文朔沉吟道:“我们怎都要留有一手,就是当他留在城内,找他将比在城外困难。假若有人帮手,则是另一回事。”

龙鹰道:“人多易乱,势弄巧反拙,宇文兄须扮作恰巧在附近,故可及时帮忙,亦只有宇文兄单独行事,可瞒过田上渊。以老田的小心谨慎,行事前会踩清楚场子,如没有良辰吉时这一招,恐怕宇文兄仍避不过他的耳目。于小弟而言,第一个念头通常最正确,临时变阵,心中不舒服。”

又道:“他根本没想过我们在城外守候他,而他撇掉宇文兄的方法,莫如趁水闸未下前借水遁,故而目标明显。”

宇文朔道:“城外荒山野原,跟踪田上渊而不被他发觉,难度非常高。”

龙鹰心忖窍妙就在这里,不愁田上渊不选城外而拣城内,因此入彀,又是没法说出来。胡诌道:“宇文兄对小弟的跟踪之术,须有信心。”

宇文朔还有什么话可说的,话锋一转,道:“倩然世妹想见你。”

龙鹰一呆道:“见我?”

宇文朔道:“她表面的借口,是要亲自多谢你有关皇甫长雄的事。”

龙鹰道:“内里又如何?”

宇文朔道:“她想你光明正大的登门造访,不想偷偷摸摸。哈!这全是我猜的,代她说出来。”

龙鹰苦笑道:“老兄勿耍小弟了,她若想见小弟,有她的办法,对吗?”

不解道:“倩然小姐何时向宇文兄表达这个想法?是在什么情况下说?”

宇文朔答道:“大家邻居,是她来问及有关皇甫长雄获释的情况,当听到任何人亦该因而叫绝的‘亥子之交’放人,她竟然丝毫不以为异,还似认为事该如此,唯一与平常有别处,是心情挺佳的,说要亲自多谢你。”

龙鹰头痛的道:“老兄是否在怀疑,我和倩然小姐曾偷偷摸摸见过面?”

宇文朔洒然笑道:“范兄不耐烦了!”

船子泊往岸旁,停下。

龙鹰道:“岂敢!岂敢!求教宇文兄,在这样的情况下,小弟该怎么办?”

在宇文朔前,他最大的破绽始终是独孤倩然。宇文朔熟悉这位高门贵女,不论她掩饰得多么好,仍可从蛛丝马迹察觉出美人儿的不同处,且美人儿与他在应付韦后上也太天衣无缝,对此宇文朔感受极深,其“偷偷摸摸”之语,意有所指。

以宇文朔的豁达大度,要管的不是他们间的私情,而是想晓得独孤倩然所知道的,而他却不知道的事。

龙鹰清楚他在怀疑什么。

今趟与他通力合作,对付田上渊,疑点不减反增,刚才他说什么找人帮忙,诸如此类,意在试探。

唯一仍能保住自己是“范轻舟”的原因,是放着这么多深悉龙鹰者,如太平、武三思、上官婉儿,以前洛阳时的张柬之,至乎“李清仁”,没人怀疑“范轻舟”是龙鹰乔扮的,独宇文朔有这个想法,确站不住脚。

归根究柢,就是“范轻舟”锋芒过露,处处显出能人之所不能的本领,宇文朔提出今晚行动多处可能出现漏失的地方,“范轻舟”依然信心十足、成竹在胸,不启他疑窦才怪。

英雄所见略同,宇文朔现时对“范轻舟”的看法,就是台勒虚云在证实“范轻舟”身份前的瞧法,宇文朔因欠了台勒虚云“分头验人”的手段,故疑虑未消。

宇文朔深深看他一眼,道:“在下是顺口一提,范兄不用将在下的话放在心上。范兄到西京后,掀起的风风雨雨,至今不但没有平息之象,且愈演愈烈,隐有失控之势,无人可置身事外。像今夜,如一切依范兄所料发展,后果难测,一旦范兄给认出来,斗争将从暗转明。”

龙鹰道:“认出来又如何?老田哑子吃黄连,张扬出来就是自认为刺客,十个宗楚客都护不住他。”

宇文朔咬着“暴露身份”不放,是因宇文朔想不通,“范轻舟”体型非常易认,又曾与田上渊交过手,加上满脸须髯,罩头蒙脸仍可隔远将“范轻舟”认出来,偏是“范轻舟”并不当此为一回事。

应付宇文朔,比对付田上渊更困难。

宇文朔若无其事的道:“如果今夜范兄没邀在下出手帮忙,是否仍依计行事?”

宇文朔问出了最令他难解,也是最关键的问题,就是陆石夫凭什么,能硬挡田上渊蓄势以待、雷霆万钧的突袭?

即使田上渊内伤未愈,可是陆石夫亦非陶过,两下扯平。

陆石夫在十足准备下,能捱过田上渊的首轮攻击,第二轮又如何?情况一如陶过的遭遇,在“血手”下陆石夫和他的护驾高手似陷梦魇,有力难施,田上渊得手的机会,不在刺杀陶过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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