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371)

想到这里,符太怵然吃惊,心忖自己是他奶奶的怎么一回事。自己已非吴下阿蒙,见尽美女,论姿容之美,年轻道姑虽属中上之姿,但与艳冠皇宫的小敏儿,如萤火比之皓月,各方面均有大段距离,对小敏儿可坐怀不乱,偏是对这该属碰不得的小道姑动心,难道是走火入魔的先兆?

运功内视,始安下心来,知练功上没出岔子,忙思其故,接着灵机一触,恍然彻悟,也心中唤娘。

问题出在闵天女身上,是双方面的。

对风流天女,他一向有憧憬,曾向大混蛋戏言,与天女逢场作兴。自己知自己事,以他的为人,如非心内确有此意,绝不宣之于口。

天女最诱人处,除她的娇美风流、兰心蕙质外,最令符太着迷的,是事后不须负任何责任,因想负责任亦办不到。与她的一夕之情,更有打破禁忌的感觉,故而符太的动心,是正常的,不过以前在脑袋里想过便算,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今趟来赴得天女殊宠的“二人雅集”,空想立变为眼前现实,道门著名美女,摆明只要双方两情相悦,立可成其好事。真希望可找来大混蛋,揪着他襟口,逼他说出扮丑神医与天女相处时,对她做过什么挑情手段。

在来此途上,他的心神全被妲玛占据,伊人大呷干醋偏又装作毫不在意的迷人姿态,令他大晕其浪。只要想到妲玛愈来愈对他情难自禁,刀架脖子仍忍不住暗里销魂。然而,当在前面领路的年轻道姑在车门外现出玉容,骤见下,立将他的魂魄勾回来,从小道姑和她的道袍,联想到闵天女,因而感到小道姑格外迷人。

能忘掉一切,纵情一夜,对象是闵玄清,哪个男人能拒绝?

他奶奶的!他符太却必须拒绝。

勿看妲玛漫不经意似的,事后她必动用其影响力,做出调查,若发觉符太彻夜不归,后果不堪想象。

前面的小道姑倏地止步。

符太心神不属,差点撞着她的香背,幸而终为高手,于撞上她前二、三寸的位置,煞止脚步。

少女的幽香,充盈鼻腔,还有她的发香。

年轻道姑察觉符太差些儿贴体,竟没移前避开,呼吸变急了,轻喘着道:“天女在前方月洞门外院子里,太医大人请!”

符太惊醒过来。

难道婢如其主,同样风流?

细想又该非事实,天女虽风流,却绝不滥情,更从未听人提过有淫乱道门的情况,故此天女极受时人看重,兼之她道法高深,男女情事来到她身上,被转化为传奇逸事,这般的看,眼前气息可闻的清秀小道姑,该是个别行为,是她本身对自己的丑神医动情。假设他探手往前搂她的腰,保证她挨入他怀里,任他作恶。这个想法诱人至极,慌忙压下。道:“谢谢!鄙人懂哩!”

他既不知她道号,更不知如何称呼小道姑,只好避过。

往右闪开,从她右边擦肩而过,朝前迈步。走为上着也。

到进入院门,鼻端仍似嗅着小道姑的芳香。他奶奶的!穿上道袍的美女,别具诱惑力,刚才已差些儿失陷在小道姑手上,面对闵天女,有可能幸免吗?

亦心中奇怪!小道姑看上自己什么?是自己也没法恭维的丑脸吗?还是世上根本没丑妍之分,魅力来自人的内涵和本质,于男性尤是如此。

胡思乱想时,一弯明月映照下,闵天女优雅苗条的倩影,在春意盎然的园林里,随他的接近时现时隐。

以闵天女的名气、地位,肯独自一人在幽静的后院专程恭候,对任何男性均是一种殊荣,充满香艳旖旎的意味,有高度的诱惑性,收到她“二人雅集”的邀请,谁不全力以赴,以博得她的青睐恩宠。偏是符太同人不同命,须愈早脱身愈好,想想已感到自己的命生得多么苦。

闵玄清还有对符太与别不同的诱惑力,就是他们的关系。

符太和道门著名美女的接触,就是那次在飘香楼,闵玄清寻上门来,意图拆穿大混蛋的谎话连篇,刚好符太陪在“师父”身旁,与闵玄清说过几句话,相识尚浅,近乎陌生人。长得如斯风格独特的陌生美女,忽然可亲密接触,登堂入室,那种摄魄勾魂的吸引力,实非任何人力能抗拒。

可恨是他必须抗拒。

一切均拜大混蛋的丑神医所赐,明知自己的位置身份,不可去惹闵玄清,仍抵不住凭别的身份情挑道门美女的刺激性,惹闵玄清,遗祸于他。

在对美女的克制上,符太自问远胜大混蛋,然而,当“身份”之外,尚加上“陌生”此一因素,完全抵销了符太在自制能力上的优胜。

所以闵玄清映入眼帘的一刻,符太忘掉了院外的人世。

西京在这一刻消失了。

闵玄清独坐后院的六角亭内,瞧着符太的丑神医不住接近。

今晚的月夜特别宁静安详,符太敏锐的触觉,令他晓得是受到道门美女的影响,此时的她正处于道功某一奇异的境界,澄心去虑,守中于一,处于“守静笃”的精神层次,感染了他。

她双目闪闪生辉,深邃若两泓不见底的清潭,时尚的合身道服,使她如披上青白色的流光,美至令人屏息。

符太调校着咽喉的肌肉。

为模仿丑神医,在大混蛋的指导下,符太下过大苦功。

当时龙鹰特别指出,最有可能从声音揭破他是冒充者,正是闵玄清。大混蛋不单曾在翠翘湖的小舟上,与闵玄清缠绵亲热,后来又与她共乘一车,走了一大段路,其中曾发生过的,大混蛋语焉不详,但肯定干过不可告人之事,免不了交头接耳,故对“丑神医”声音的特质,印象深刻。如果自己一开腔,立被天女听破,便糟糕透顶。

但现在的符太绝不怪龙鹰,就在闵玄清进入视野内的刹那,他切身体会着大混蛋为何明知不该不智,仍去挑逗闵玄清。

眼前或许是扮丑神医以来,最难打的硬仗,对符太扮演丑神医能耐最大的挑战,“近似”并不足够,必须维肖维妙。

符太坐到石桌的另一边,与美女四目交投的一刻,符太完全投进大混蛋的“丑神医”里去。哈哈笑道:“天女请恕鄙人迟来请安之罪,皆因……哈!天女明白哩!”

这几句开场白极其重要,乃成败关键,须尽显丑神医的一贯作风,也是大混蛋扮丑神医的作风,语调、声音、神态各方面没丝毫破锭,滴水不漏。

符太自己知自己事,准备充足,又集中精神下,他可模仿个十足。可是一旦继续说下去,会分神到其他事上,各方面均出现失漏,幸好是渐进式的失漏,当对方认定他是大混蛋的丑神医,不自觉地接受微不可察的逐渐变化,符太便可过关。闵玄清开始时听不破,习非成是后,便不觉察。

符太又故意留下小碴子,好让美女抓个正着,兴问罪之师,心有所依下,疏忽其余。

际此春暖花开之时,后院小园香气飘送,头扎道髻、玉容不施脂粉的闵天女,身穿青白色缀暗黄纹的道装,风姿绰约的安坐石桌另一边。她刚从至静至极的坐忘回醒过来,秀眸闪着奇异的芒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要从表象里瞧出隐藏密封的某一东西似的,唇角生春的含笑不语。

符太无以为继,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闵天女对付他这个冒牌货的最辣招数,正是像现时般的无招胜有招,令他坐立不安,下一刻,他已晓得她在看什么。

符太凝起大混蛋注入体内的魔气,贯于双目,叹道:“天女愈来愈标致哩!”接着俯前色迷迷的道:“未知今晚可否一亲玄清香泽?”

高手过招,绝不可留有余力,又或诸多顾忌。符太对上深悉男性的闵天女,情况如是,须抛开所有顾虑,全力出手,不可以因妲玛自扯后腿。然目标仍没有改变,就是可以走,立即抱头鼠窜。

符太以进为退,攻的是人性的弱点,女性的矜持之心。任闵玄清千肯万肯,可是当丑神医说得这么直率坦白,视对方如被捕获的猎物,没多少女性受得了,何况是地位崇高的天女。如可因而令她心中不悦,今晚的“二人雅集”,势草草收场,正中符太的下怀。唉!是真的正中下怀吗?真正的情况无比复杂,此刻的闵玄清,如月夜方降临人间的美丽女神,明艳照人,其独特的风韵神采,令符太晓得错过今夜,日后必感遗憾。这句冒犯之言,是压着痛楚惋惜吐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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