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贼夫君日日骂她没良心(65)
这些事在从前并非没有人为他做过,青麾或是衡盏又不是没长手,可是嵇令颐就像是善于捉迷藏的狡猾的小猫,把身体藏起来时总会露出尾巴尖上那一簇毛茸茸的毛,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实在笨拙。
她不做无用之事,她会让他一眼就看出这些出自她的手。
就像地方官员做事留痕,痕迹和功绩百姓有没有看到暂且不论,上峰是一定看到了。
赵忱临知道她的心思手段,知道她望向他时让人心悸的清澈眼神并不独一无二,她看一株草、一盆花也是这样的眼神,可是这一切仍然让人难以招架,节节败退。
他最初在明空寺雨夜时以为她是对男女大防之事没有概念,或是因为早已为人妻所以不足为怪。可是那日见袁问筠前要戒指的那一番话让他明白她明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她只是比一般女子要更看淡规训礼教,在她眼里这种旁人看起来是事关贞洁名誉的事对她却是如同“粮草”、“银两”等一切可以拿来达成目的的条件,算不上什么大事。
他记得她接过宿行军戒指时眼里灿若星辰的光,那种仿佛即将有什么东西溢出的眼神让他恍然大悟,也让他知道小毛驴面前应该挂上什么胡萝卜。
他有些跃跃欲试,也有些兴奋,假戏也有真做的那一日,或者假戏就做一辈子,因为他知道如何支付这出“假戏”的酬金。
他又不是付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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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忱临等人回赵路上的第六日,袁问筠对外仍然压着方承运的情况,上皋却突然爆发了混乱,赵忱临此前为袁问筠留下一封信,她誊抄成“方承运”的笔迹后以一封奏折直达天听,宣称遵饶“欺瞒圣上,枉顾旱蝗及人畜饥疫仍频发战事,死耗太半,疫气肆虐而放任不管,更将天子之臣民弃之不顾,耗锡城为疠所,活死人当迁疠所处之,或沉水定杀,现已经由水源传播至上皋,其心可诛。”
同时,高驰也向天子澄清说自己从未作出任何有损蜀、魏交情的事,直指使者之事是魏国自导自演,只为了强抢官粮借机攻城,是强盗所为。
赵忱临第二封奏折紧跟其上,称赵曾多次向魏供给粮食,可这些粮食如春日薄雪忽而不见,从未落实至百姓身上;此外魏未如实推行天子田策,多官田少民田,每向县官租田就是大笔收入,可每季上供至王都却不见此中收益……想来其中油水就是如今遭遇天灾后还能供奉起如此雄厚军力的原因。
朝野震怒,谒令遵饶、易高卓退兵收战,并即刻派了巡按御史前往锡城查明真相。
当日,袁问筠借由方承运的名号和玄甲军的威名宣布与遵饶、易高卓割裂,魏国分为东魏和西魏。
遵饶和易高卓似乎就是否听令起了争执,毗城退兵退得稀稀拉拉,磨磨蹭蹭,更有拖泥带水之意。
第三日,魏军才从毗城退了大半,可当夜突生巨变,传言高驰急不可耐进了毗城游行安抚,却被隐藏在平民中的魏军一箭穿心。
尽管消息一再隐瞒,可高驰身死的消息仍然不胫而走。
而遵饶和易高卓直接撕破了脸,互相推诿称是对方违令抗旨,暗下杀手。
大概是知道回到魏国也前路渺茫,两人杀了个回马枪想要占据毗城,最后还是由退兵更慢的易高卓得手。
遵饶自然告状称易高卓早有准备,迟迟不走。
由于兹事体大,形势错综复杂,天子自知权势分散不易控制——
于是派了蔺清昼亲自前往魏、蜀探查。
同时就近命赵忱临镇压“叛军”。
第53章
驿使将消息传到赵国时, 赵忱临不仅没有等在寅溪山庄,还颇有闲情逸致地与嵇令颐打哑谜,在寅正时分就命荷香把她叫了起来, 让她直接出了山庄在山道上等他。
嵇令颐困得眼皮子直打架, 心里把赵忱临这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连脸上伪装的笑容都坚持不住, 顶着一张寻死觅活的脸站在他面前。
赵忱临今日将头发用金笄高高束起,一身石青色窄袖轻装贴着宽肩窄腰的身材, 腰身用宽边锦带收紧, 勾出那精瘦又贲张难驯的一弯弧度, 长裤扎在同色锦靴之中显得双腿越发修长。
他神色安然地坐在鞍上,手上还懒懒散散地把玩着一柄马鞭,琼林玉树,鲜衣怒马。
嵇令颐的目光被他吸引了一瞬,没有留意到他身下通体全黑皮毛油亮的骏马, 倒是赵忱临微微歪着头笑吟吟问她:“如何?”
她噎住, 本就无处抒发的起床气更加躁郁。
不是,他有病吧?!
大清早把人喊起来问吾与徐公孰美??
她没多少诚意, 说话也颠三倒四:“主公英姿飒爽, 像霜雪混着清酒熬成的一段风姿。”
赵忱临被这突然的夸赞说得微怔, 握住缰绳的手指不自觉用了点力,勒得马儿原地踏了几步。
还在夜色还浓,好让他那点如稀薄朝霞的赧然得以藏住, 他轻咳一声,控制着嘴角的弧度道:“我是说马。”
他拨转马头, 骏马往后撤开几步,露出身后那匹雪白的千里马。
嵇令颐这下瞌睡终于醒了, 她呆呆地盯了一会儿:“这不是袁问筠的那一匹吗?”
“是,两匹都送给了本王。”赵忱临观察着她的表情,“你不是喜欢吗?那匹送给你。”
嵇令颐不知道他如何得出的这个结论,其实她当时在郊外最喜欢的是那十个营的玄甲军,不过香车宝马总是世人所求,她倒也露出了点笑。
赵忱临盯了她一会儿,像是某种豺狼在观察地形,他翻身下马帮她控住马,又扶她上马后试探着松了手:“你自己驯,这马才会听你的话。”
嵇令颐不知道今日是来骑马的,她还穿着罗裙实在影响发挥,而这匹马看着冰清玉洁性格却桀骜不驯,一有人上背立刻撒开蹄子往前横冲直撞,只想把人掀下来。
她被突如其来的猛冲吓到,嘴上尖叫一声,手上却条件反射般死死抓住了缰绳并将身体完全俯低。
赵忱临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风声烈烈,他悠然的语气越发气人:“唔,本王只花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嵇令颐不怕被激将,可是更不服输,她虽然没多少把握可遇事先莽上了再说是她生来的犟脾气。
见马儿狂奔她不仅不减速还一次比一次凌厉地甩着马鞭控制方向,追风驰电般一路往山下冲。
缰绳似乎已经快勒进手心里了,痛感让人的脑子越发清晰,耳边血流声汩汩震天,天色鱼白,愁云渐散,她在这急速的飞驰电掣中尝到了尖锐的刺激,仿佛身边的一切反而奇异地慢了下来,她只能看到松扬的鬃毛和那一条一步踏空即粉身碎骨的山径。
在离下山还有三个弯的距离,马儿终于败下阵来,那一瞬驯服的快感直冲大脑,嵇令颐双脚紧抵马腹,一收缰绳驻足回望,青丝覆背,脸上灿若朝霞,好像日出前的星星都落到了她的眼里。
她驯完马后急着想取个名字,脑子一亮脱口而出:“薄霄愧云浮,栖川怍渊沉,我要叫……”
说完后立刻觉得这句诗不好,她怎么一激动把自己矛盾忐忑的心思都说了出来,只能赶紧把选择权给了赵忱临。
她大声道:“主公取什么名?我取个相称的。”
赵忱临含笑望进她眼底:“一个名字而已,云浮,渊沉,你不是都取完了?”
他驾马行至前方带路:“跟我走,等下还有别的名字让你取。”
嵇令颐也想多跑几圈,踢踢踏踏地牵着马跟着他往前走,下了山两人一直往后绕,官道越来越窄,她一直没问要去哪,倒是赵忱临回头望了几次,逗弄她:“一句话不问,不怕我把你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