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贼夫君日日骂她没良心(66)
她毫无畏色,心想怎么可能?你不是计划让我去当蔺清昼的“表妹”么。
可她没敢真自持这点跟他嚣张,只挑了句好听的脆生生道:“主公不会的。”
赵忱临回首深邃地望来一眼,浓眉微挑,点漆如墨的瞳仁里笑意亦明亦暗,仿佛大雾散尽后泫然一点的光亮。
再往前穿过一片浅树林后眼前突然开阔,嵇令颐听到时响时轻的厮杀声,还有整齐划一的口号和掺杂的叫好声。
越往里走,这些声音越清晰,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速度,赵忱临头也不回,简短道:“跟上。”
果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操练比武的校场,赵忱临翻身下马缓缓往东台上走去,他一到这种地方气质就变了,明明未贯甲戴盔,可是举手投足之间总是散着让人忍不住退避三尺的慑人气场,每一次扫视或是蹙眉都含着仿佛刚从血狱白骨中杀出来的影子。
操练中的士兵一见到他就停下了动作,直到赵忱临扬了扬手臂做了个“继续”的手势才重新收心投入到训练中。
嵇令颐有些尴尬自己一身格格不入的裙装,她在门口犹豫了几番不知道要不要进去,可她不动,赵忱临就转过身站定等她,反倒更引人注目。
她埋着头小跑至他面前,有点抱怨:“主公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总不会是让她跟士兵一样在校场训练吧?她可没这大脸旁若无人地在这里赛马跑圈。
赵忱临带她上了东台,语出惊人:“这是你要的玄甲军。”
这一句仿佛是一柄大锤狠狠地砸在了心口上,嵇令颐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手心无意识攥紧了,大脑一片空白。
她与袁问筠约好的十个营这件事从头到尾完全瞒着赵忱临,她不认为有哪个君主会允许座下棋子私养军队。
她额前渗汗,一时不知道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恍惚之间又想到了今日的两匹千里马……他俩私下有接触?
嵇令颐努力让自己的脑子动起来,结结巴巴想否认或者装傻,赵忱临下一句又跟上:“你开口不够狠,我帮你多要了五个营。”
他背对她往台上庇荫处走:“要不是你先与她敲定了十个营,我能挖过来远不止十五个营……你还说不会把自己卖了,我看也差不多。”
嵇令颐脑子一片浆糊,只能强颜欢笑着把玄甲军这件事当做礼物送给赵忱临,逐字逐句道:“是妾身办事不利,此事当时未曾事先与主公商讨过,只想着能为主公多谋一些好处。”
赵忱临蓦地停下了脚步。
嵇令颐心慌意乱,一时不查踩上了他的鞋跟,连着一头撞上了宽阔的后背。
她慌忙往后退,却忘记脚下的台阶,越忙越乱之下半个脚掌倏然踩空,却被人牢牢抓住了手臂拉了回去。
熟悉的熏香味涌入鼻腔,她几乎撞入了他的怀抱,只听到头顶声音凉薄:“这不是你的兵么,怎么变成给我的了?”
“妾身……”
“你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对着我一口一个妾身吗?”赵忱临直接打断了她,表情看不出喜怒。
嵇令颐挣开他的手,她似乎感觉到身后操练的士兵口号都喊得轻了不少,大约被她俩拉拉扯扯的大戏吸引了注意力。
赵忱临扶稳了她后顺着她的意图松开了手,淡淡道:“你只有想跟我泾渭分明的时候,才会说妾身。”
他见她仿佛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垂下眼转身继续往台上走:“今日这校场里的兵,都是给你的。”
这一句话当即将嵇令颐钉死在了原地。
“马要自己驯服,才会听话,人亦然。”他终于在高处纵览全局的位置旋身坐下,“这些兵不练过不能用。”
他见她傻站在台阶下,招手让她上来:“可麻烦的是你根本对此一窍不通,所以只能由本王多给你花几分心思。”
“我手下有一人善用兵练兵,忠心可用,不过他暂时还在外,等事了后就把他给你。你放心,从此我不再过问他任何事,你就是他唯一的主子。”
嵇令颐几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见她额头渗汗,他将一方帕子自然地递过去:“现在开心了?”
嵇令颐心乱如麻,这事情的走向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想,想也没想她接过就胡乱擦了擦,她闻到帕子上极淡的香味,耳边他解释道:“是熟沉香,再加一味细辛就对了。”
她脑子里的还是一团乱麻,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赵忱临只能继续解释:“回赵的路上你不是在果盘边留了帕子么,上面的熏香没猜对,所以初时更浓留香更短。”
嵇令颐哦了一声,强行被转移了话题只能干巴巴道:“千人千好,我觉得这样更好闻。”
她本意是想辩解自己不是调不出那个味道,只是她不想依葫芦画瓢罢了,可赵忱临居然淡淡地应了一句:“那往后我就改成这个方子。”
她懵了一息,他握住她的手腕拖动帕子让她擦去鬓角边的薄汗,低声道:“若是不善驯马,驯服善马者让他为自己所用也是一样的。”
他这次没再由着她挣脱开他的手,反而微微收紧了手上的力,像是怕她一眨眼就飞走了:“你驯完马,何不顺便用点心思驯服我?”
嵇令颐耳边嗡嗡作响,直愣愣地与他对视良久。
半晌,她大概明白他在交换什么条件了,抿了抿唇道:“主公此番镇压叛军,可否能一同带上我?”
赵忱临凝望她良久,忽而粲然一笑,松了肩膀靠在椅背上,终于将目光施舍到场中拼搏厮杀的士兵身上。
他骄矜又霸道:“你自然要与我一起走。”
第54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驰身死的消息动摇了军心, 易高卓夺得毗城后蜀军突然没了之前奋勇杀敌殊死抵抗的劲,尽管军令一再重申“列队已毕,擅自回头者斩”, 可仍是短时间如溃堤泄洪般连丢几城。
易高卓占据了蜀地这易守难攻的好位置, 也心知事到如今即使收手也会被天子卸权贬黜, 起码赵、吴和那东魏在一旁虎视眈眈, 谁都想趁机咬一口下来。
他一不做二不休想把原魏国的兵力一举转移至蜀,却在路上频频被赵忱临的人马击溃俘虏, 气得跳脚。
而赵忱临此刻却在营帐里持笔面对着生无可恋的嵇令颐, 谨慎得好像在落笔最后那画龙点睛的一点。
嵇令颐一身书童小倌打扮, 她眉眼生的精致,哪怕把脸抹黑了还是透着一股女气。
赵忱临第一次见到她这幅粗糙的伪装时没忍住歪着头笑了半天,还兴致勃勃地取了炭笔,一定要给她“精进”技术。
嵇令颐被他卡着脸,左躲右闪闹了一会儿, 衡盏来报第七次剿灭也成功, 两人才骤然分开。
易高卓不仅没有将部队转移成功,还在半道上一次次折损, 气得在毗城城墙上派了能言善道者破口大骂。
衡盏老实到缺心眼, 汇报消息就汇报消息, 还精炼概括了易高卓丰富多彩的骂人语录。
赵忱临放下了炭笔听了一会儿,并不为所动。
他每成功截断剿杀叛军一次,就在魏、蜀边界处增加一些军力, 那连绵的营帐整齐排列,每一日都像捕食汇聚的蚁群般逐渐增强力量, 带来无言的威慑。
可赵忱临本人一直留在雍州,除了接到天子圣旨那日在毗城城门外冠冕堂皇地说了些大义凛然的话术外, 此后并未随军征战,只偶尔在交界处装腔作势,申时就回赵。
嵇令颐也就只能跟着他有一茬没一茬地两头跑,也不知道就这大半天的功夫,他为何也要坚持把她带上。
一开始她还被他留在营帐中,他倒是忙着摆沙盘见将士,她只能无所事事地在一旁把军情当故事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