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藏鸢(18)

作者:暮云熔金 阅读记录

他摇头道不必,“刚才在外头吃了一点小食,这会肚子不太饿。”

鸢眉知道他是怕自己尴尬而找的借口,可见他走了,她也松了口气,终于有心情品尝起那汤饼来。

吃罢饭,这才听张婶说裴疏晏今晚也歇在东厢房。

她瞬时便不急着回去了,于是绕着回廊又踱了好几圈,这才慢悠悠地往屋里走去。

走到门边见屋里头亮着,便咬着唇敲了敲门道:“郎主,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

她只好硬着头皮推开门,见他就坐在平时她看书的那张椅子上,手里还捏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她也不往里走,只杵在门边道:“之前张婶没说这是你的房间,我这就收拾东西,往西厢去。”

裴疏晏见她一副寒蝉若噤的模样,薄唇微启道,“那间屋子漏雨,先将就一晚上吧,等天晴了再找人来修。”

“那……”她又咬了咬唇,犹豫道,“我今晚还是睡那张榻上吧,大床还是还给你?”

“我无所谓,随你怎么安排,”说完,他便放下书向她走了过来,“我先去外面走走,你要是需要沐浴,便让人烧水抬进来。”

鸢眉迟怔怔地点头道好,却见他已经关门出去了。

料想他应当不会在她沐浴的时候闯进来,倘若他进来……她也只有一副残花败柳的身子,刀割在身上,第一次是痛,可钝刀来回磨了太久,已经变得麻木了。

她是喜净之人,因此犹豫了下,还是让人抬水进来,却不敢像平时那样慢悠悠地泡,只略略清洗了一会儿,便换上了衣服。

坐在妆奁前拿棉巾绞着湿发,接着又是在脸上涂上一层珍珠养颜膏。

一切收拾完毕,却还是不见他进来,便又从床上拿出了一卷铺盖,铺在罗汉榻上,双膝并拢地坐在榻上等他回来。

那厢的裴疏晏举着油灯来到正屋,一打开门,一股陈旧的腐味便扑鼻而来,他却仿佛闻不到似的,静静地在这里坐了许久。

估摸着时候也差不多了,便踅往后屋的净室,洗漱一番才回到房里。

担心看到不该看的画面,他还是敲了敲门,征求了她的同意才进来。

甫一入内,便被还来不及散去的湿热雾气拢住了,便知道她刚刚沐完浴,又往前走了几步,见她换了一身衣裳,僵硬地坐在榻上,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披散着,发尾的水珠子还在往下坠。

从前他虽觉得她不过是个不经世事的娇娘子,甚至还有些咋咋呼呼的,他是个喜静不喜闹的人,有时觉得她有些聒噪。

可她的容颜却是一向令人折服的,雪白澄亮的皮肤,一双丹凤眼乌溜溜的,鼻子也秀挺,就连鼻尖那颗小小的朱砂痣,也为她增添了一丝俏皮。

他依旧走到书案边上,拿起那本书翻动了起来。

鸢眉一时枯坐着,掖着湿发发呆,她一向衣来伸手,平日里洗了头总要让丫鬟帮忙绞干,可今日他一来,她也不便叫秋葵帮忙了。

可她尝试着自己掖干,可上面的水却像是怎么也滴不完似的,一下子便把她身上的衣裳晕湿了一小片,衣料包裹住她浑圆的曲线。

她羞怯地含住胸,只能拿棉巾将发尾包覆住。

裴疏晏余光见她笨手笨脚地擦拭湿发,须臾到底开了口,“不是这样擦的。”

鸢眉扭过头来,视线猛然与他的撞上,尴尬地收回了目光。

“让你丫鬟进来帮你吧。”他淡淡的开了口。

她到底没有推让,便唤秋葵进来。

秋葵接过棉巾,仔仔细细给她擦拭着,擦完了一遍,又重新换上另一条干燥的棉巾来,再继续重复着刚才的动作,不一会儿,头发就干透了。

秋葵一走,房里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裴疏晏又看了会书,见她直挺挺地坐在那里出神,便问,“困了?”

鸢眉乍然回过神来,本能地摇了摇头,嘴上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刚要抬起的手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掩到嘴边。

如此狂放不羁的动作落入他眼里,她的脸一下子便羞红了起来。

想开口解释些什么,才发现以他们如今的关系,已经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了。

裴疏晏合上书朝架子床走去,“我也要睡了。”

鸢眉轻舒了口气,主动走过去熄灯,而后才摸着黑回到榻上,慢腾腾地躺了下来。

第15章 争执

鸢眉对着窗格子侧躺,听窗外的雨声沙沙作响,被黑黢黢的夜幕包裹着,反倒给予了她一种安全感,那些盘旋在心头已久的疑惑,又通通浮到嗓子眼来。

许久,她轻轻地翻了个身,耳朵里却是关注着他的动静,听不见他翻身打呼,便猜测他也还没睡着。

她攥紧被角,手心里逐渐起了一层潮意,踌躇了片刻,才用声如蚊呐的声音唤他,“裴疏晏……”

原也没有期待他的回应,可半晌过后,却听到他嗯了一声。

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可她却猛然想起,她以前每一次唤他晏哥哥,他亦是如此回应她的。

他的声音一般没有过多的波澜起伏,可眼底却含着笑意,嘴角也克制地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她常常沉溺在这样的笑容里,觉得他就是她对自己的爱,后来才明白,她错得太离谱。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可她还是将自己从这段不堪的回忆中拉扯出来,她不想再缅怀这一段卑微的关系,即便她如今成了他名不正言不顺的外室,可只要不再继续沦陷,她便还不算输得彻底。

思忖良久后,她问,“我爹被弹劾一事,你是不是早就知情?”

“嗯。”

“那想必你也知道些内情了?”

他顿了顿,才低声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

鸢眉一时没有悟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听到他的回答,她的心又仿佛又被潮水淹没,咸涩的味道一下子便冲上了嗓子眼。

她哽咽了下,这才紧接着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瞒着我?我明白大难临头明哲保身的道理,我也不期望你能扭转局面,可至少……我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我希望你能把那个陷害我爹的人、把他的名字告诉我……”

“你意欲何为?”他不惊讶她会冒出这样的想法,江家人是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她自然不会把那个慈父和那个残害人命的贪官污吏联系到一起。

“我想要知道真相,我还想要……”她吸了吸鼻子才道,“让他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那我不能把他的名字告诉你。”

她崩溃质问,泪早已暗暗流泪满面,“为什么?”

他的心绪也被她这细细的抽泣声搅成一锅粥,默了默才叹息道:“或许有没有另一种可能……这根本就不是你以为的阴谋,更不是一桩冤假错案?”

她捂着耳朵怒吼,“不可能!”

他胸前剧烈起伏着,抑平无处可发泄的心火,猛然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朝着窗边曼妙的身影走去。

鸢眉觉察到他靠近的身影,也赶紧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正要往后缩,肩膀却被他滚烫的手钳住了。

黑暗里,他暗潮涌动的漆眸牢牢锁住了她的眼,凝了她许久,才问,“好,退一万步讲,你想复仇?你能怎么复仇?”

她一时语滞,顿了顿才道,“我总有我的办法……”

“既然你有办法,那也不必问我了。”

“你……”鸢眉气得倒噎一口气,摸到手边的一只引囊,便朝他扔了过去,“你怎么可以这样?就算你从始至终没有喜欢过我,难道我爹不是你的老师吗?哥哥不是你的挚友吗?难道这些也都是假的?”

她一连串地质问,像是往他心里扎了一根根的毒刺,他何尝不知江家人待他的好?愈是这样,他心底便愈加难以跨过那个坎,就在江家被抄斩之后,他整宿整宿地失眠,他陷入了一个永远无解的僵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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