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一开始的动机是善良的，但任何善良的动机都不能掩盖过程的血腥，你懂

吗潋滟？就是因为人的良心靠不住，所以才衍生出那么多戒律，不然无辜的人就

会被拥有力量的人伤害啊。

“来到这界，到了今天，我才知道力量是这样可怕，戒律的本源是这样有道理。

我们修道者是拥有多么可怕的武器，我们一定要谨慎，更需要紧紧看守好自己。

”

他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定定望他的潋滟，也觉得有些羞赧。完全是老生常谈嘛，

说教似的。这些潋滟会不知道吗？他居然去跟另一个宗师说这些废话。

但潋滟涌起一个非常美丽安然的笑，深深的、深深的一揖到地。

“恭喜。并且，受教了。”

他慌忙回礼，却热泪盈眶。

许多大道理，说说很容易。但他体会到这些道理，却是因为这界众多苦难才足以

点醒。他修炼那么多年，自以为了解“道”。直到现在才像是刚刚张开眼睛的婴

儿，注视着辽阔沙滩上的一颗砂砾。

但总比濛濛懂懂到死好。他想起此界不知哪儿看来的一句话，“朝闻道，夕死可

以矣”，真的是，太贴切了。

他止不住滚落脸颊的泪，潋滟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

＊＊＊

他们要告别的时候，龙王送了他们一本书。是本小说，“禁咒师故事集”，作者

叫做姚夜书。

“第一个就是我和静彤的故事。”他掩着口笑，泛着霞红，“但我们和他从来没

有见过面。”

“…啊？”潋滟傻眼了。

“应该说，书里面的人物，都没和他见过面。”龙王眼神宁静，“他是个很奇妙

的人，可以从虚空中看到许多故事。”

“…他是预言家？”是有的人有这种天赋没错。

“不是。他是‘史家笔’，一个小说家。”他又笑了，“在列姑射的红十字会附

属医院住院。”

“…他生病了？”

“对呀，听说是精神分裂。”他语气很平静。

…这好像…不是什么小病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我突然想起他。”龙王说，“我来到春之泉才看到他

的书，那时候我惊讶到不知道如何是好。因为…几乎百分之百的命中。你们要做

的是一件接近不可能、完全没有线索的事情…去寻求一个发疯的神谕者，似乎也

没什么不对吧？”他的笑真的比哪个女人都美丽，甚至可以把潋滟比下去。

虽然有些摸不着头绪，但潋滟和郑劾还是郑重的道谢，带走了那本小书。

于是为他们前途未卜的历程，开启了第一章的序幕。

在潋滟和郑劾离开春之泉的前几天晚上，郑劾上下抛着那个小水晶瓶，一面散步

，一面沉思。

拉米亚突然冲过来，眼睛赤红的看着他，没头没脑的大吼，“我讨厌你！我讨厌

你们！”然后转身又跑个无影无踪。

追着她来的皮拉立亚红着脸，拚命道歉，又要追过去。

“别追了啦。她家老大还在春之泉，她会跑哪去？”郑劾把水晶瓶塞进口袋里，

“我们就要走了，让她讨厌也没几天了。”

皮拉立亚看看拉米亚跑走的方向，无可奈何的叹口气。“…龙王刚跟独角兽族长

闲聊，着实夸了你们几句。拉米亚听了心里不受用，请别在意…”

“哈！”郑劾笑了一声。

皮拉米亚羞涩的笑，又把头低下来。“…其实，我能了解拉米亚的难过和无能为

力。”

郑劾转眼看他，“有什么好难过和无能为力的？”

“…我们年纪看起来差不多，而我们…甚至是有法力、有鳞片的家伙。”皮拉米

亚将脸转开，“我甚至连人都不太喜欢，救他们是因为听从命令。但你们…”他

比了比郑劾，“你们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们却准备出发去拯救世界。”

“哈，哈哈哈！”郑劾冲着他大笑，把皮拉米亚吓得头发快竖起来了。

“谁灌输你这种不正常的想法啊。”郑劾掏了掏耳朵，“我跟潋滟都是修道者。

最近我才想通了，我跟她啊，才是这世界上最没用的人。农夫种田生产粮食，商

人流通物资，你们呢…维持一地的安全。

“但我跟她呢？却对这世界没有任何帮助。我们甚至不生育，连维系种族这个大

题目都荒废，那我们活着干嘛呢？连只母鸡都会下蛋，我们是会干嘛？除了去完

成这件事情，有什么非我们不可的工作吗？完全没有。

“还有啊，我要纠正你。只有我们就可以拯救世界喔？你会不会想太多啊？每个

人每一天都在拯救世界啊，你神经？农夫都不种田了，有饭吃？你们都待在春之

泉泡温泉，无会自己跑掉？

“光你们伟大的禁咒师巡逻地维就好，大家都待在家里跳舞唱歌世界就会继续运

转？太天真啦！待在自己位置上老老实实的过每一天，认认真真的，就是在拯救

世界了，羡慕我们两个废物有屁用啊！”

皮拉立亚被他的气势逼到贴在树上，有些发抖。“…春之泉没有温泉。”

“我说什么你说什么啊，笨蛋！”郑劾朝着他脑门Ｋ了一拳。

好痛。皮拉立亚抱着头顶。抬头看郑劾，他的脸孔映着月色，那样生气蓬勃，充

满自信。

原来…原来。我也这么重要。我们每个人，都这样的重要。

他正色起来，脚跟一并，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祝您武运昌隆，郑劾大人！”

听起来还满不错的，武运昌隆，多有气势。郑劾想。

“…而且我会帮您在墓园留下景观最好的墓地…虽然可能连可以埋葬的尸体都没

有，但我会将您这段鼓励写起来，代替衣冠下葬的！”

“…浑小子！！你很想下葬是吧～我现在就让你如愿以偿～～”

“哇～救命啊～”

第六章 夜书

他们第一站是回渴泉，毫无意外的看到渴泉附近的树木被焚毁，山壁伤痕累累。

这次代言人的人数多了不少，十二个，刚好一打。潋滟和郑劾长途旅行，着实很

疲倦，实在不太喜欢迎敌。

不过也好，春之泉的防护果然可以放心。这些杂碎代言人大约找到春之泉就断了

线索，只好来这里守株待兔。

“当心点。”潋滟横了郑劾一眼。

“啧，我很累，又没睡好。”他揉了揉脖子。

五分钟过去。

“不是叫你当心点？”潋滟甩着剑上的血珠。“不知轻重，有几个可能会没命。

”

“你好意思说我？”郑劾勾勾手指，符链的链节飞驰回来，“不过话说回来，不

但不如罗煞的十分之一，恐怕连狐王他老婆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

潋滟抓住当中看起来还没断手断脚的一个，揪着胸口提起来，“十分钟后，我出

来不要看到你们。”她原本的冷静转为冰冷，看起来居然有些像坦丁，“我对任

何人都愿意有怜悯之心，除了你们。要怨就怨你们的主人吧，是他派你们来我手

上送死的。”

郑劾连话都懒得说，直接很青少年的给他一根中指。

“我没想下手那么重。”郑劾抱怨着，“若不是旅途太劳累，我是想放水一些…

我们出家人是该宽容点。”

“呵。”潋滟轻笑一声。

走回居处，郑劾看到床就扑上去，发出一声呻吟。翻身看到潋滟居然取出龙王赠

送的笔电和光盘，他埋在枕头里，声音模糊不清，“…潋滟，你不要告诉我，你

现在要看。数据摆着也不会跑。”

长途旅行后又打了一架，他也是人，还是修炼十年左右的人。会累会全身酸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