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山河(122)

作者:孙宇 阅读记录

“天王”这一称呼,在这个时候,就意味着一个松散,短命的草原式部落联盟。

直到北魏拓跋家族的出现,在机缘巧合之间,废除了部落兵制,鲜卑王朝,才拥有了绵延至今的国祚百年。

拓跋家族因此直接做了皇帝,不称天王。

北魏孝文帝激进的汉化改革,激化了胡汉矛盾,老派的鲜卑人,在激愤之中,要求恢复传统的草原制度。

作为一个汉化的新式鲜卑人,宇文泰深知,继续深入汉化,是进步,但自己的身边,那么多老派鲜卑人的情绪,也需要照顾,于是,在他的改革中,又掺杂了部分向着鲜卑旧俗的退步。

比如,府兵制的顶层设计,西魏政权的这个董事会,是由八位柱国大将军组成,分管二十四军府,其实就是把部落兵制的旧俗,提高到了政府执行的层面。

宇文泰一边出于无奈,靠着自己无与伦比的威望,维持这种新瓶装旧酒式的部落兵制的稳定。

一边暗中期待,其他七位柱国大将军,自然死亡,之后不再增补,其分管的军府,收归直辖。

董事长的理想,总是想着要废黜董事会。

结果,等来等去,他也只等到了一个李虎,先他而去。

然后离去的,却就是他自己。

赵贵在这个微妙时刻,提出有关天王的提法,可以说,恰到好处。

如果宇文家族,不做皇帝,只做天王,那就意味着宇文王朝,只是一个结构松散的部落联盟,一着不慎,就有瞬间散架的可能。

散架的话,又要搭新架子,搭新架子的时候,大家就都有,做首领的机会。

可如果让宇文家族成了皇帝,皇帝就会继续收回兵权,没了兵的大将军,就像没了毛的大公鸡,除了被宰之后上桌,还能有什么戏?

这一回,赵贵的提议,涉及到大家的切身利益,就算是忠心耿耿的于谨,也没有再像上次那样,歇斯底里地公开支持你。

赵贵笑吟吟地等着你发言,只要你出言反对,就会立即引起纷争,只要起了纷争,就能把水搅浑,水浑了,他才方便摸鱼。

偏不要你摸鱼!

他赵贵,要乱,你,却偏要稳。

政治斗争经验满级的你,不愧是宇文泰看中的托孤之人。

你竟然同意了赵贵的建议,让宇文觉不做皇帝,只做天王,就此化解了这场,在每个人的心里,已经剑拔弩张的意气之争。

你也不着急,反正天王,好歹也是一种君主的称谓,既然承认宇文家族是君主,那又何愁,收拾不了你赵贵?

你用这种缓急结合的方式,让宇文泰生前,关陇集团的团结局面,得以继续保持。

然后,你们团结一致地,与西魏皇帝元廓,谈妥了禅让之事。

公元 556 年十二月,元廓正式禅让,存世二十三年的西魏,宣告灭亡。

仪式上,你特意安排赵贵,代表西魏宗室,向宇文觉献上降册。

公元 557 年正月,宇文觉正式登上天王之位,改国号为周,史称北周。

至此,于公元 534 年分裂的东西两魏,分别被北齐与北周两朝取代,高欢与宇文泰各自奋战一生的战果,分别得到了历史的正式确认。

虽然得到确认的,已经不是他们本人。

登基大典上,跟随宇文泰打江山的所有人,都得到了升迁。

你,升格为柱国大将军,任大司马、晋国公。

柱国大将军赵贵,加太傅、大冢宰、楚国公。

柱国大将军于谨,加太师、大宗伯、燕国公。

柱国大将军独孤信,加太保、大宗伯、卫国公。

这个安排,都是你定的。

大家都说你,定得很公平,很合理。

你把地位最高的太傅、太师、太保,都让给了别人,尤其是代表着关陇集团董事长身份的大冢宰,宇文泰留下来的这个最关键的职位,你竟然给了赵贵。

你不是一个,信奉什么谦让是美德的人。

但你懂得,要一个人灭亡,最好,先让他疯狂。

第55章 五十五 高洋3伤心的你 自暴自弃

可是,要说起疯狂,这年月,谁又比得过你,北齐的开国皇帝,高洋?

其实吧,你原先,不怎么喜欢喝酒的,你不知道,把那种或清或浊,或浅或浓的怪异液体,灌进自己肚里,究竟有什么可喜。

直到那一天,在一场无聊的应酬中,无奈微醺的你,来到了一个奇异世界的跟前。

真的很奇异啊!那又甜又辣的酒,穿过你那,委屈得说不出话的咽喉,趟过你那,扭曲得喘不过气的胸膛,流进你那,憋屈的吃不下饭的肚囊。

就像冬天的山火,融进了冰河。

就像春天的晨光,在林中洒落。

虽然隔着一身皮,但是,你很清楚地知道,你刚刚喝下去的那杯酒,在身体里面的哪个地方。

哪个地方温暖,酒,就在哪个地方。

何不试试,把这酒,灌满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反正,你这没人疼爱的毒蛇,身体每个地方,都冷。

等差不多灌满了吧,你以为,你的身体,会变得很沉。

毕竟,毕竟,你灌了那么多。

可是,可是,你却感觉,舒服得没话说。

你,好轻盈啊。

你只是想站起来,却只轻轻一蹬,就跳了起来,跳得老高,又慢慢地落下来,落得轻巧。

你的身体呢?

你蓦然一惊,以为自己把肉身给弄掉了,赶紧摸摸自己,原来手脚、胸膛、肚囊,都还在,你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下来,尽情消受,此刻的畅快。

穹顶上的图案,在不断地旋转,你眼睁睁地看着,图案上,那些反弹琵琶的女神伎乐天,星星点点,翩翩跹跹,飘落到你眼前。

她们在你面前,轻轻对你说话,那声音却像是,从你的脑后来,一字一句,都带着环绕式的回声。

她们问你:如此世间,是否值得,你去眷恋?

你说,虽然神秘目眩,但我毕竟贵为天子,这点把戏,却也不值得我,过于留连。

她们又说,那你,愿不愿意跟我们上天?

你说,若是天堂,我倒想去看看。

可惜,你上不了天。

为何?

你,心有魔障。

什么魔障?

那亦真亦幻的伎乐天,伸出玉手,指向门口,那里站着,一个你似曾相识的老妪,你依稀记得,那老妪,似乎是,姓娄……

万一记错了呢?

要不然问问?

你好啊,你,姓娄吗?你自己觉得,自己特别有礼貌。

那老妪,张手就要打你。

却那里打得着,你这会儿,身轻如燕啊。

然后她又骂你,语速太快,骂你那么多,你也只听清了一句“如是父,生如是子!”

如是父?谁是我父?我乃天子,我父便是上天。这个老妪,怎么可以这样,辱骂苍天?

你想起,伎乐天刚刚指给你看了,这个老妪,就是害你上不了天的魔障。

你指着老妪,回头再看看伎乐天。

伎乐天点点头,表示确认。

好啊,那我今天,就要消了这个魔障。

你虎步上前,把那老妪一下子熊抱过肩,如同献祭一般,将其举向苍天,然后,你打算一边猛抬右腿膝盖,一边把那老妪的腰身坠下来,往膝盖上砸去……

近三十年来,只要你,使出这一招,就没有人,能活下来。

嗯?不对,这老妪,好像姓娄…

你脑子里,掠过这一道闪电。这道闪电,让你杀招使到一半,又仓促地收了回来。

为卸下已经蓄积起来的力道,你只好把老妪,猛地往前扔了出去。

老太婆,你再说,再说就把你,嫁给胡人去!

你不再理会那老太婆,转身去找伎乐天。

可是,她却已经,消失不见……

后面的事情,你就记不得了。

你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重身沉,心慌胸闷,刚才那些美好,已经荡然无存,原先那些烦恼,重新缠绕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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