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玉转身而去。

段太傅幽幽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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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月萤团聚，钟离玉跟没事人似的主动背上书袋，牵住她的手。

月萤打量钟离玉的手，还缠着纱布，她没说话。

钟离玉兴致勃勃询问她今日学了什么。

月萤很乖，把今日学的内容一一告诉钟离玉。

交谈许久，钟离玉又是欢喜又是愁，欢喜是月萤没因为万兽园的事同他生分，愁是因为月萤较之前没那般热情了。

钟离玉清了清嗓子：“昨晚睡得好吗？”

月萤垂眼，迟缓道：“......好。”就是半夜做噩梦被吓醒两回。

“萤萤，那天的事你还怪朕吗？”

“......没有。”

“你真的没有生气？”

月萤黑黑的瞳仁黯淡，轻声回答：“没生气。”只是心里有了一个小疙瘩。

钟离玉眯着眼端量月萤，不生气是真的，可不开心也是真的，精气神不足。

这都是他造成的。

钟离玉脑袋疼，曾经不吝夸赞月萤的一张嘴忽然被堵住，成了哑巴。

他该怎么哄好月萤呢？

好棘手。

昨儿被周不财一顿搅合，闹得钟离玉情绪不佳，没心思去琢磨此事，因为自己状况不正常，他没去月萤那，把自己关起来。

不然带她去看小鸟？可是前面干过，但没见效，教读书写字也不成。

钟离玉也不好意思和旁人商量，他认为这是家事，不足为外人道，就只一个人琢磨，从前活跃的脑子一片空白。

钟离玉第一次体会到养孩子不容易，美好快乐中亦有不少烦恼和麻烦事儿。

他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他是个菜鸟，有诸多不足之处，段柏雪说得对，他要是谨慎些，从月萤的方面去考虑，肯定就没这污糟事烦心了。

怀揣满腹心事，钟离玉与月萤回到养心殿。

钟离玉吩咐御膳房准备月萤爱吃的点心和菜肴，他打算从月萤的吃喝方面入手哄她开心。

为此，钟离玉甚至亲自去御膳房监督御厨做菜。

然月萤胃口淡淡，没吃多少。

钟离玉心疼，又不好强求，等月萤温习练字后，就让她早点睡。

钟离玉坐在月萤床边，给她讲了几个话本故事，她便睡着了。

钟离玉注视月萤一会儿，回殿绣花，吃的不管用，那就多做几个书袋，最近他新学了好几个花鸟样式。

平静地过去三五日。

这期间，月萤安安静静读书练字，天气不错时，每天放学后就背着小锄头去她的花田里看看，松土除草浇水。

再加上钟离玉的努力，月萤忧郁的面色上慢慢找回笑意。

月萤在淡忘那段记忆，钟离玉也终于喜悦了些。

半夜，钟离玉心血来潮，遂去配殿看一看月萤，行至床边，钟离玉就听到月萤求救似的梦呓。

钟离玉靠近。

“娘亲，娘亲，娘亲......”

紧接着不知梦到什么，月萤猛地一颤，胸口起伏，“不要、过来，不要吃我。”

“我......不好吃。”

无须去想，钟离玉也知这噩梦与他有关，与万兽园有关。

钟离玉再说不出可怜的怜悯之言，蹙起眉头，兀自懊悔，低语：“瞧你干的好事。”

他沉默地用针扎自己手指。

月萤胆小又勇敢，没让他失望过，可他却让月萤失望了，没做好一个娘亲。

以为月萤已经在好了，未料万兽园对她的影响从来没有消失过。

阴影一直笼罩在月萤内心，但她从来没说过做噩梦一事，也许，这几日来，月萤就一直受到噩梦的困扰。

钟离玉深刻反思自己。

细细弱弱的呜咽声传来。

“娘亲，娘亲......我怕。”

“我怕。”月萤的眼睫不住颤抖。

钟离玉心口一疼，忙不迭坐在床边，一边轻拍她，一边握住她的手，温柔地安抚：“萤萤，不要怕，娘亲在。”

“萤萤，萤萤，安心睡吧，娘亲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他擦掉月萤额角虚汗。

“萤萤。”他一声一声地唤，嗓音一声比一声温柔，前所未有的温柔。

“不怕，没事了。”钟离玉躺下，虚虚搂住月萤。

在钟离玉耐心地安抚下，噩梦好像被驱散了，月萤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她像是感受到钟离玉，无意识一点一点靠过来。

第16章

踩着九月的小尾巴，十月悄然而至。

月初要进行小朝会。

御书房内，钟离玉懒懒靠在罗汉床上，手撑着下颌，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下垂，淡淡的睫影笼下，映得眼睑下的青色更浓。

帘子外面，内阁的几位重臣因商议几个省的修桥固堤之事，意见不合正在争执。

钟离玉慢吞吞打个哈欠，两个字——疲倦。

他已经连续好几天没睡觉了，整夜整夜守在月萤床前，打起十二分精神，每当她做噩梦时进行安抚。

经过数日努力，加上安神汤的功效，眼下月萤没有再做噩梦，但钟离玉不保证以后，是以还在坚守。

钟离玉从前就是个夜不成眠的，故而几日没睡，倒不算什么，身体还扛得住，就是听着臣子们喋喋不休地争吵，有点烦。

“吵够了？”钟离玉一句轻飘飘的话落下去，底下吵得脸红脖子粗的重臣立马噤若寒蝉。

空气陷入死寂。

“陛下息怒。”众人齐齐跪地。

钟离玉没搭理他们，问：“什么时辰了？”

外面的洪石回答：“启禀陛下，快申时二刻了。”

钟离玉起身，捋一捋袍衣：“朝会结束，有什么事往后再议，朕要去接萤萤放学。”

言毕，钟离玉挑开帘子，大步流星离开，洪石跟上。

到了外头，天色不好，乌云密布，万籁俱静，沉闷压抑，显然是风雨欲来的征兆。

钟离玉皱眉，深呼吸一口气。

近乎一个月来，老天没怎么下雨，就算下，也只是绵绵细雨，加上有月萤陪伴，钟离玉几乎忘记天空会下雨这件事。

钟离玉不讨厌下雨。

洪石瞄眼钟离玉，心里期望不是暴雨。

又一件烦心事冒出来，钟离玉冷着脸下台阶。

钟离玉走后，房间里的臣子们才缓缓起身，脸上慢慢露出诧异好奇。

“诸位大人，快些回去吧，天要下雨了。”有太监的声音插.进来。

“多谢公公提醒。”

出了御书房，适才吵得不可开交的几位重臣纷纷凑在一起，把徐首辅围起来。

“萤萤莫非就是陛下前些日子说的那个女儿？”他们第一次听说萤萤这个名字，钟离玉没透露太多，他们从前只知其人，不知其名。

“看来是了。”

“我方才好像从陛下身上看到了某些光辉？是我眼花了？”

“你没看错，我也感觉到了，我认为是陛下做了父亲，不对，母亲后产生的。”

交流着，两个重臣面面相觑。

“诶，徐阁老，你可有见过那位？”

徐首辅摇头，他暗地里查过月萤，然无所收获。

“我听说陛下为了她，特意把段柏雪请了回来，聘为老师。”

“我也知道，而且算算时日，段柏雪已经教了她许久了。”

“从来没见过陛下如此重视一个人，我起初以为是陛下同我们开玩笑呢，不成想真有此人。”

“这萤萤到底是何方神圣？真想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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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月萤时，段太傅出来送月萤，月萤在看到钟离玉后没有第一时间跑过去，反而扭头和段太傅招手。

“老师，路上小心。”月萤脆生生道，脸上洋溢甜美笑容。

段太傅和蔼微笑。

钟离玉目睹师生和睦，心中不是滋味，咬咬牙，阴恻恻地瞪了段太傅一眼。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段太傅也见怪不怪。

月萤回头，钟离玉立马换上温柔的面庞。

“萤萤。”

钟离玉惯例问话，了解今日学习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