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余恨(105)

作者:松风 阅读记录

“快,快宣。”沈涤尘大喜过望,伸手将传令之人扶起来,那人受宠若惊。

回到殿中,沈涤尘将帷帽取下,他满脸的欣喜:“他们回来了,朕就知道,他们从来不会抛下朕!”

我把他随意丢在榻上的帷帽放好,又吩咐侍女们将屏风拉到榻前,好方便沈涤尘接见宋云朗。

“不必,”沈涤尘制止了侍女,对我道,“我与阿朗向来坦诚相待,眼睛的事,他知道也无妨的。”

我点点头,又让侍女们将屏风挪回原处。

恰好宋云朗和李陟遐已经到了,他们二人见了沈涤尘的眼睛,略微诧异了一瞬,单膝跪地行了一礼:“陛下,臣救驾迟了。”

沈涤尘双手将宋云朗扶起,亦虚扶了一把李陟遐,他道:“哪里会迟,来得正好。按日程算,你们没有回衔蝉关吗?”

宋云朗摇摇头:“我们在半路就听到四皇子叛乱的消息,急急就赶回来了。”

“如何得知的?”沈涤尘问。

“是阿念,”宋云朗道,“阿念快马来追我们,借走了玄武铁骑,又将她身上那半块神威军的虎符交予我,让我回来助陛下。”说完他从怀中取出虎符交予沈涤尘。

沈涤尘没有接虎符,而是推回给宋云朗。

听到张念的名字,沈涤尘的神情变得温和:“阿念……好,太好了。”接着他从袖中将另一半虎符取出,交予宋云朗,道:“即日起,神威军听凭你的调遣。去吧。”

宋云朗接过虎符,一刻也不敢怠慢,带着李陟遐离开。他身后的李陟遐在离开时回望我一眼,微微颔首,我回以一个微笑。

有了张念和宋云朗这两个定心丸,沈涤尘脸上愁云一扫而空,差遣小黄门去将阮言一带来,说要看看琉璃瞳做得如何了。

我替他斟了一杯茶递上:“陛下果然有上天护佑。”

沈涤尘接过茶,笑道:“这个阮言一,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朕从未想过念儿还能回来。她心中一定是有朕的,不然怎么会如此着急去追阿朗求援。”

“自然,”我附和道,“张将军对陛下情真意切。”

第112章

我这句话对沈涤尘很是受用,他放下手中的茶,起身将床尾的箱子一个个打开,不知道在里面寻找什么东西。

翻腾了许久也没有头绪,他对我道:“皎皎,你可看到过朕曾穿过的金丝软甲?”

沈涤尘口中的金丝软甲是大郢的国宝之一,据说锻造所用的材料极其特殊,又用独特的技艺编织,一般的刀枪在上面砍过不留下一丝痕迹,更能经受烈火灼烧而不变形,是当年太祖征战所用之物。

它之所以能成为大郢的国宝之一,除了以上所述,更重要的原因是制造的工匠在它面世之日也呕血而亡。从此技艺失传,即便有了材料,也再难造出第二件了。

我看了一眼殿中侍奉的鹅黄和彷月,犹豫片刻还是让她二人退下,又亲自关好了门窗。

确认殿中只余我和沈涤尘后,我掀开床上的褥子,从沈涤尘的头上取下他一直佩戴的簪子,打开了床上的暗格。金丝软甲完好地躺在暗格之中。

将簪子重新簪回沈涤尘的发冠之上后,我小心翼翼地双手捧出金丝软甲呈到沈涤尘面前:“陛下忘了,前些日子陛下让臣妾放在这的。”

沈涤尘接过金丝软甲,仔细查看,不肯放过一寸:“你瞧朕这记性,一时竟没想起来。”

确认软甲完好,他像是松了一口气,抬头看我,感慨道:“父亲把它给朕的时候,朕最得意不过了,那么多兄弟,大哥尚且在边疆。然而父亲只给了朕。上一次穿它,还是父亲让我到漠北去平叛。那年的秋风实在是萧瑟。”

我以为那会是他最得意的时候,可他回忆起来,却说秋风萧瑟,想必那一战打得确实辛苦。

收拾好床铺,沈涤尘命人将柳道可请了来,把金丝软甲交给他道:“你将它穿在身上,快马送给阿念。切记这一路别让人看出端倪。”

柳道可单膝跪地,双手接过金丝软甲,有些意外道:“可这到底是陛下防身的东西……”

沈涤尘摇了摇头:“朕在宫中有这许多人护卫,比不得战场上的阿念危险。什么都没有阿念的命重要。”

同样感到意外的还有我,这样一件世代相传的国宝,如此轻易就送了出去?不过想想也是,张将军的情真意切,自然要最宝贵的东西来相称,这样才能显得二人情意浓长。

许多日后,柳道可顺利将金丝软甲送到张念手上,并带回了许多张念的消息,沈涤尘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不知道是捷报连连的缘故,还是有了张念的消息的缘故,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沈涤尘整个人仿若新生,不再如前些日子一样敏感颓唐。

他如今的精神状态有了转变,自然也就不再需要我时时刻刻跟在身旁,所以我又搬回了自己的东明殿。

三两喵喵叫着从房梁上跳下来,在我脚边来回地蹭。

我俯身抱起它,一边挠着它的下巴一边对它笑道:“三两,这么久不见,你怎么瘦了呀?”

一名侍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皇后娘娘恕罪,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娘娘的爱猫。”

鹅黄将她扶起来,笑道:“娘娘不过一句玩笑话,不是要怪罪于你。你照料三两有功,本就该赏,怎么会罚呢?”

这小侍女年纪不大,年前才入宫的。这宫里的侍女多是罪臣的妻女罚没而来,也有家里穷,长相却佳的会被卖到宫中。不管是如何来的,这般如花的年纪,余生终究是要囿困于这宫墙之内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我突然想要逗逗她。于是冷着声音道:“自然是要罚。”

听我这么说,小侍女又“噗通”一声跪到地上,不敢多发一言。

“就罚……”我故意拉长了尾音,“罚你这月多领一份月钱吧。”

小侍女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在不停地说娘娘恕罪,鹅黄去扶也不肯起来。

“你仔细听听,娘娘说的是什么?”图南也去扶她。此时她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有些不确定地看着我,想再确认一遍我说的话。

我笑着又说了一遍:“罚你这月多领一份月钱。”

小侍女连连磕头,不停地道谢,直到鹅黄半扶半拽将她带了出去。

送走小侍女,鹅黄回到我身边,表情有些不自然。我一边与三两亲昵,一边抬眼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皇后娘娘……”鹅黄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将三两放下,对她道:“你跟着我的时间也不短了,知道我最讨厌欲言又止这样的戏码。有话就直接说。”

听我这么说,鹅黄抬头看着我道:“奴婢私自觉得,娘娘这样逗弄一个侍女,实在不应该。”

“啊?”我没想到她缘何这样说,问,“如何不该,你说说看。”

“对娘娘来说,只是小小逗弄。可是站在我们的角度,也是在生死上走过一遭了。上面的人心思难猜,底下的人只能是提着心吊着胆,小心翼翼地求存。生怕哪天惹怒了主子就一命呜呼了。”鹅黄道。

我确实没有想过他们的处境,听了鹅黄的话,心中有些愧疚,可还是找了个借口:“我朝与前朝不同,绝不会视人命如草芥,做不好顶多受罚,怎么会是生死上走一遭。”

鹅黄同我解释:“像我们这样有幸在娘娘身边伺候的,得娘娘庇护,是祖上的荫庇。也有在底下打杂的,受训斥都是轻的。上头的人心情不好了,动辄打骂,当着贵人的面一套,背着贵人的面一套。没有几个是日子好过的。要是离了东明殿,难保不会过这样的日子。所以那个侍女才会害怕。”

“原是这样。”我这才知道,这欺上瞒下是处处都有,我原以为宫中不过是无聊些,拘束些,不曾料想还有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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