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余恨(116)

作者:松风 阅读记录

我道:“亲蚕礼在即,这是我第一次主持如此大的祭礼,总担心有什么地方出现纰漏。皇贵太妃参加过许多次亲蚕礼,这才来向她取取经。”

沈涤尘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道:“不急,我们好久没有一同出游。今日你就当是陪陪朕,一起吧。”

“这……”我不知沈涤尘这又是什么意思,心里打鼓。

没有走漏一星半点儿的风声,沈路云是乔装回应京的。

现下选了这样一条四周没什么遮挡的船,又亲自费力划到湖心去。自然是为了能更加明了地看清周遭,躲开其他人放在身边的耳目。由此可见他们今日所谈,干系重大。

我到底要不要上船?

正犹豫着,沈庭风递给我一个眼神,道:“母亲今早给我和陛下做了许多道小食,这会儿乏了正歇着呢,娘娘你去了恐怕也得等上一等。她身边的侍女们古板得很,不会哄娘娘开心,在那干等着也是无趣。陛下既有这样的雅兴,娘娘也就不要拂陛下的意了。快一起来吧。”

想到母亲今日所言,借着沈庭风递过来的台阶,我顺势而为。

我道:“陛下如此盛情,臣妾却之不恭。”说着便将手递给已经站在船头的沈涤尘。他握住我的手轻轻一拉,我借着力轻松就上了船。

沈庭风摇着船,我和沈涤尘沈路云坐在船中。起先是叙旧,而后自然而然聊到了童年的趣事。

在我的印象中,沈路云因为年纪大他们二人许多,那时候已经任职军中,很少出入皇宫。沈涤尘每日都读书习武都是最刻苦最用功的那一个,向来跟宋云朗形影不离。而沈庭风最喜欢伙着女孩们一起玩,与我和均瑶关系最最要好。

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原来所有人都被骗过了,他们三人才是最要好的。

船到了湖心,沈庭风将竹蒿收起,进到乌篷里放下了两侧的薄纱。他一屁股坐到沈路云身旁,拍拍手上沾的湖水,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道:“说正事吧。”

第126章

沈涤尘从怀中取出一份密诏,道:“大哥为了大郢守南疆十余载,兢兢业业,无一日懈怠。朕同大郢的臣民都不能没有大哥。”

“陛下言重了,”沈路云拱手道,“臣不过是尽自己的职责罢了。”

沈涤尘伸手拍了拍沈路云举着的拳:“大哥不必自谦,你的功绩朕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秦王’这个封号大哥当得。”

说着他把手中的密诏递给沈路云,继续道:“请大哥来,不单单是为了封王一事。这是委任诏书,已经盖了印,只是人选还是空缺。”

沈路云举着密诏:“陛下这是何意。”

“唉……”沈涤尘长叹一声,“老四人在瞳州,却能轻松越过崖柏郡在璋州养兵,这三地的官员如何沆瀣一气可见一斑。尤其这璋州,州牧杜奔带着一众官员投敌,只有刺史卢全岭一人带着全家老少和些许衙役府兵拼死抵抗,最后全部战死。”

卢全岭寒门出身,本是靠着自己的本事与父亲同朝为官,且有同窗之谊。只是此人太过刚直不懂变通,常常面刺先帝之过,连遭先帝三次贬谪。父亲与他政见不合,但仍赞他是纯臣。

战死之时,卢全岭已经年逾古稀。我们都为此公感到惋惜,同时又钦佩他的气节与当担。虽然他和他的儿子已经被沈涤尘追封了一等公爵,但死后哀荣终究是给活着的人看的,他何曾享受过一分?此刻船上的气氛稍显凝重。

沈涤尘举起酒杯,将杯中酒倒在脚下:“敬卢公。”

“敬卢公。”我们三人亦照做。

“朕以为,”沈涤尘接着道,“宛州与璋州相邻,若不能彻底拔出瞳州,崖柏郡和璋州这三地中老四的余党。那宛州将永不得安稳。”

“大哥,”沈庭风道,“陛下是想让你分兵驻守宛州和璋州。”

沈路云略一沉吟:“陛下身边就有神威军,近的有邑州张氏的玄甲军,衔蝉关宋氏的衔蝉铁骑,怎么会想到让我从南疆千里迢迢调兵来驻守?”

沈涤尘道:“大哥说的不错,论战力,这几支军队同大哥的罗睺军一样都是佼佼者,论距离,他们确实更有优势。但神威军驻扎宛州,人数最少,分不出兵力。璋州瞳州山多且险,衔蝉铁骑难以施展。玄甲军善水仗,亦不适合这两地。唯有大哥的罗睺军可以担此重任。”

“我记得……”沈路云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定北侯张彪有一女善用兵。陛下你们小时候总在一块玩的。”

我脱口而出:“张念,张将军。”

“对对对,”沈路云笑道,“听说这位女将军用兵如神,可不一般,何不将此事交予她。我出兵,陛下出将,如此也省得我调派身边人了。”

这船上的三个男人,兄友弟恭,实则个个身上都长着八百个心眼子。

沈涤尘将沈路云密诏回应京,给他无上荣耀封为秦王,又拱手将璋州和瞳州相送。实则是怕沈路云盘踞南疆太久,拥兵自重,以此来分化消解他的实力。只给他留够守疆的兵力,让他不能再有别的心思。

沈路云到底也比沈涤尘多吃几年饭,自然能明白沈涤尘的心思。此时提出自己出兵,让沈涤尘出将,既能最大限度地减少自己的损失,又能化解沈涤尘的猜忌。

而这沈庭风,他自己就手握祺水军,却尽可能地将自己隐藏,周旋在二人之间极力促成沈涤尘所想。

我突然间心生感慨:母亲啊,我要学的还多着呢。

“张彪年纪大了,身体每况愈下。张念如今侍奉父亲,此时不愿受封,”沈涤尘的谎话张口就来,“我朝以孝治天下,张将军给朕上表,字字泣泪。朕如何再忍心……如今只有大哥能替朕分担了,还请大哥不要推拒。”

一旁的我看他一脸的诚恳,甚至还有几分无可奈何的味道,差点都要相信他了。

话已至此,沈路云不好再推辞,只得答应下来。

一出戏唱罢,沈庭风将船划回岸边。上了岸,他问我:“我和大哥要去看母妃,皎皎可是跟我们一同前往吗?”

我看向沈涤尘,他见我看他,眼睛往洗砚池的方向瞟了一眼。我立马会意,道:“我还想和陛下再走走,就不打扰贤王和秦王与皇贵太妃叙话了。”

于是我们四个别过。

走出很远后,沈涤尘问我:“朕看你今日听得认真,可听出什么?”

我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装作满不在意:“无甚有趣,只觉得有些枯燥罢了。”

沈涤尘倒也没有再反驳,笑道:“可还有什么要问我的?”

“有,”我道,“陛下将璋州和瞳州交给秦王,那其间连接两地的崖柏郡呢?陛下打算交给谁?”

“李陟遐。”沈涤尘道。

我脱口而出:“为何?”明明之前还一直防备,如何又将如此兵家必争之地交予他?

沈涤尘笑道:“李陟遐是好孩子,你救过他一命,他一直感念你的恩情。几番奋不顾身救你。权钱和人命在他眼里,都没有你这个义姐重要。最最重要的……”他看了我一眼,道:“他只听你的话。”

我心里一惊,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眯起眼睛看他,咬牙道:“陛下,我是你钳制李陟遐的人质,是吗?”

沈涤尘并不恼,他稍加用力把我撰着他衣服的手掰开握在自己手里:“皎皎,你总是把朕想得很坏。从来如此。”

“难道不是吗?”我问。

“那你为什么就不能觉得,我是为了你呢?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所以我愿意任用你所信任的李陟遐。”沈涤尘反问道,“皎皎,你为什么不能把自己放在我的一边?难道李陟遐没有得到任何他应得的东西吗?”

我甩开他的手:“陛下也说了,那是他应得的。”

沈涤尘拍了拍我的肩,笑道:“那不是他应得的,是李陟遐应得的。李陟遐是皇后的义弟,右丞相的义子。而他,是前朝的余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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