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余恨(14)

作者:松风 阅读记录

听我说起宋家,董鸣珂倒是来了兴趣。她把头凑过来,小声问:“我听闻太子妃您一直养在先皇后膝下,幼时同小宋中将是玩伴。小宋中将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猝不及防被她这么一问,我自己都有点晃神。很快定了定心道:“小宋中将年幼时便是有口皆碑的好人了。人虽长的斯斯文文,骑射刀剑却不马虎。至于长相嘛……那日圣上摆家宴,你不是见过他吗?”

“我在茶楼里听说书人说过他的事迹,心中仰慕。那日一见,他果真当得上是‘公子世无双’。我听说,小宋中将还救过太子殿下。是真的吗?”董鸣珂问。

我放下手中的茶筅,把点好的茶递给她:“是真的。不过小宋中将自小是太子伴习,保护太子也是他的职责所在。”

“太子妃,能给我讲讲吗?”董鸣珂用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看着我,里面全是渴求。我实在是抵挡不了美人撒娇。

“也没有什么不能讲的,宫中许多人都知道。那年春狩四皇子提出要同太子比试,说谁能猎回一头鹿,便能要求对方做三件事。太子原先并未同意,不知怎的后来却又愿意与四皇子比试了。于是他们各自带着一个随从进了林子。当时跟着太子的就是小宋中将。起初只当是两个孩童争强好胜,也不信他们真能猎一头鹿回来。所以并没有人在意。可直到入夜,四人都没有回营地。派出去的人找了两日才找回昏迷的四皇子,据说他的随从就躺在距他不远处,早就没有了呼吸。”

我捧起茶碗喝了一口,董鸣珂催促道:“那太子殿下和小宋中将呢?”

“太子殿下是第六日回来的,小宋中将背着昏迷的太子殿下夜叩宫门。太子完好无损,还穿着他的衣服。小宋中将自己只着一件中衣,十三四岁的孩子,冻得嘴唇发紫,瘦得皮包骨头。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强撑着见到圣上便一头栽到地上没起来。出动了十多个太医,宋夫人在他床边守了月余才算是救回来。”

“竟还有这样的事……小宋中将果真少年英雄。”董鸣珂眼中满是对宋云朗的敬慕。

她是真的怀着对婚姻的期待,对心上人的爱慕出嫁。我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离开董府,马车已经候在门口,柳道可则立在一旁目视前方。我驻足在柳道可身后,想看看他会不会发现我。

“请太子妃上车。”柳道可并未回头。

真无趣。我心里想。没有着急上车,我向柳道可道:“寻个雅致点的酒坊,喝一杯。”

第12章 纳妾

南湖是应京城中的最美的地方,沿岸有许多杨柳梅花,四季轮换,风景也不同。因此也就成了文人雅士常聚之地。周遭有许多酒家,亦都备有几条小船以供客人泛舟。

等妆成把船划到湖中心,酒也剩得不多了。

“太子妃今日喝的够多了,这董家小姐也是,好端端的提宋公子做什么。”妆成夺走我手里的酒瓶。

我并不理会她,自己躺倒在船上。天上繁星闪烁,银河好似瀑布一般倾泻而下。这让我想到一句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妆成,你抬头看看。”我说。

妆成抬头,发出“啊——”的感叹,也躺在我身旁,指着天上一颗星星问:“太子妃,这是什么星。是牵牛星吗?”

“那是北辰。人家说的紫微星就是它。”我指给妆成看,“你看它旁边的排列得和勺子一样的七颗星星,就是北斗七星。斗身曰魁,有天枢,天璇,天玑,天权。斗柄曰杓,有玉衡,开阳,摇光。如今是秋天,斗柄指西。”

我说得仔细,妆成却不感兴趣,一心只想找牵牛织女。我拉着她的手,指给她看:“你看,银河边上这颗就是牵牛星。对岸那颗离银河稍远的就是织女星。”

“唉……”妆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情有些低落,“王母娘娘为什么要拆散他们呢?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太可怜了。若是能跟话本里那些才子佳人一样双双对对生生世世该有多好。”

也不知道她叹的是牛郎织女还是我与宋云朗。实话说,让宋云朗归还我的发丝的时候,我已经释然了。断开音信这么多年,在我心中他的容貌早就已经模糊了。再见面也不是那种小鹿乱撞的心动了,或许一直以来的念念不忘只是觉得遗憾吧。如今我嫁了人,他也要娶亲。我们都应该向前看。更何况,比起情情爱爱,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东西我们都割舍不下。

我安慰妆成:“那不过是两颗星宿而已,若神仙当真都是这样的痴男怨女,修行之人还恪守那些戒律清规做什么?”

妆成一骨碌爬起来,撅着嘴巴嗔怪道:“太子妃你自己听听,你这是安慰人的话吗?”看着她故作生气的样子,我嘴角抽搐,最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正当我们主仆二人在星空下笑做一团。只听岸上的柳道可喊道:“夜色已深,还请夫人回府。”

这个柳道可,真是扫兴。虽然不情愿,但我们还是乖乖把船划回岸边。

到了岸边,妆成先跳上岸又伸手来拉我。就在我握住妆成的手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瞥见了树后的宋云朗。我这一分心,脚下踩空差点跌入湖中,好在柳道可眼疾手快拉了我一把。暗处的宋云朗见我无恙,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去,整个人隐入树影之下。

回到东宫,难免又被鹅黄念叨,让我下次给董鸣珂讲完了课便直接回府,身为太子妃入夜了一个人喝酒会惹人话柄云云。

为了让鹅黄不再念叨我,我只得连连点头称是,并再三保证不会再犯。如此她才作罢。

“如今天气是越来越凉了,明日把厚一些的衣服备起来吧。你们的被子做好了吗?”我抱着汤婆子缩在榻上问。

“都办妥帖了,太子殿下那边也送去了。”鹅黄话音未落,陇客也到了。

“参见太子妃。”陇客进殿先行了礼。

我问他是不是太子有什么吩咐,他道:“今日奴才不当值,特过来谢过太子妃恩典。”

他这话说得我一头雾水,还是妆成最先反应过来,道:“是说被子吧,适才太子妃才刚问过。来的真是巧。”

原是说这个,我还以为沈涤尘又有什么交待。自病好之后到今日,我再未见过沈涤尘,也不晓得他在做些什么。本想趁现在问问陇客,又有打听窥视的嫌疑,于是就只说了些场面话便让陇客离开了。

鹅黄熄灭最后一盏灯退出去后,殿中变得安静下来。透过窗户,我又看到那个淡淡的人影。我知道是宋云朗。

披上一件衣服,我来到窗前。

“你来做什么?”我隔着窗户问他。

窗外沉默半晌,只听他轻声道:“我就是想陪陪你。”

“小宋中将。”我有点恼怒,直接用军职称呼他,“你不觉得太晚了吗?如今我已为人妇,你即将为人夫。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如此行事,怕是有悖纲常。再者,这东宫你说来就来说走便走,身为臣子,可有把皇家威仪放在眼中。”

“我……”宋云朗有些语塞。我也知道我话说的很重,可我曾经也倾心与他,不愿看他犯错。我若是不把话说绝说重,任由他行事,说不定会害了他。况且只要想到董鸣珂向往的神态,对未来的憧憬,我便忍不住愧疚心疼,更加不愿意与宋云朗再在儿女之情上多做纠缠。

又是沉默,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我想看看你?”宋云朗说。

虽然有些犹豫,但想到这或许将是我们今生为数不多的相见了,还是打开了窗户。

我们谁也没有动,相对无言。他就这么在窗户外静静地看着我,我也仔细地看着他,仿佛是描摹一幅画,从发丝,额头上的疤痕,眉眼,鼻子,耳朵,嘴唇,胡茬……我努力地想把他刻在心里。

最后他说:“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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