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余恨(33)

作者:松风 阅读记录

我向皇上行礼:“父皇言重了,照顾父皇本就是我们做儿女的应该做的。”

大病这一场,皇上或许真的是老了,他和殿中的人一个个叙话,说了许久,太医担心他劳累,劝他歇息,他只说无碍。大约说了有两炷香的时间,他终于感觉到体力不支,屏退了我们只留下贵妃娘娘照顾。

我送沈涤尘到宫门口,他注意到我的发髻被宫人梳的太紧,伸手从我发髻上抽出两支簪子,递还给我,道:“下次若是觉得太紧了,就让梳头的人重梳一下。”

我点点头,道:“是不是下毒查到了吗?”

沈涤尘不语,只是摇了摇头。

“别急,”我安慰他,“只要是做了,就一定会有痕迹。”

“嗯,沈白屿如何。”沈涤尘问。

我坦白以告:“没什么异常,就是总说些胡话。”

至于是什么胡话,沈涤尘并没有兴趣知道,他只说让我不必理会,在宫中多加保重,便上车离开了。

入夜,我在殿内替皇上熬药,皇上与沈白屿父子则坐在廊上看月亮。

“父亲,你看今夜的月多亮多圆。”沈白屿指着月亮,忽而一笑,“从前我一指月亮,母亲便要说指月亮会被割耳朵。”

皇上闻言笑道:“那都是民间吓唬小孩的。朕记得,你母亲就喜欢月亮,说月亮阴晴圆缺,各有其风韵。从前,她便最爱在这廊上赏月,也是坐在你这个位置。”

沈白屿像是一个孩童,伏在皇上的膝上道:“父亲,孩儿想母亲了。”皇上抚摸着他的头,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并不说话。沈白屿又道:“那时候孩儿随舅父前往蜀地,什么也没带,只有这月亮跟着孩儿。这是孩儿唯一从应京带走的东西。”

此话一出,便是皇上也动容了,他抚摸着沈白屿的面容,声音里带着些怜爱与愧疚:“屿儿,这么些年,委屈你了。”此刻他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老父亲。

药已经熬好,我不得不端着药碗,打断他们父子间的温情:“父皇,该服药了。”

皇上拍了拍自己身旁,让我也坐下。随后接过碗把药一饮而尽。他看看我,又看看沈白屿,继而望向天空,感叹道:“如今孩子们都长大了。”

太医的药对症,皇上好的很快,不需几日已经恢复如常了。今日贵妃娘娘来用午膳,直夸我和沈白屿孝顺用心,所以皇上才好的如此快。我笑着说这是父皇吉人自有天相。氛围一派祥和。

偏偏就是此时,我们的笑还挂在脸上,沈涤尘带着柳道可风尘仆仆从殿外进来,单膝下跪,道:“父皇!接到紧急军报。漠北十三郡有四郡已反,六郡已向敌方归降,如今只剩三郡在苦苦支撑。张彪将军,宋叙白将军,莫少洺将军已经带兵前去支援。”

“什么?”皇上放下筷子,“即刻召集群臣。”

沈涤尘要出征了。他在大殿上请命,愿以储君身份带神威军出征,以振军威,提高士气。

我将一枚护身符缝入他贴身的衣物中,替他擦拭寒光凌冽的铠甲。

“殿下此去千万要保重自身,”我嘱咐他,“万不可冒进、不可逞强、不可轻敌。”

正在练字的沈涤尘放下笔来到我身边,从后面抱住我,道:“太子妃不必担心。我定会全须全尾的回来。”

此时徐良娣求见,鹅黄把她引入殿内。

“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她先是向我和沈涤尘行礼,然后拿出一枚玉佩替沈涤尘系上,道:“殿下,这是妾家传的护身玉佩。臣妾听闻殿下要带兵出征,便想着,虽说殿下自有上天护佑,可到底也是妾的一点心意,万望太子殿下不要拒绝。”

沈涤尘扶住徐良娣的肩,把她搂入怀中道:“笙儿,你有心了。这些日子我太忙,难免冷落了你。待我归来,定给你带一份大礼。”

战事胶着,这战一打便是几个月,沈涤尘倒也不负众望,时不时的便有捷报传回。除此之外,东宫的生活与从前别无二致。我依旧时常抱着三两站在藏书阁的阁楼里看书,说是看书,更多的是看玉虹殿的徐良娣。

她依旧日日来问安,偶尔会问问我是否有沈涤尘最新的消息,其他时间就只是在院内抚琴。我感觉她对沈涤尘似乎也没有那么上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那一场大病寒了心。

入冬的时候,沈涤尘终于凯旋。他没有食言,确实是为徐良娣带回了一份“大礼”。

第29章

沈涤尘凯旋的那日,全城百姓夹道欢迎,街道两旁的商铺都挂出大红的布条装点,鼓乐齐鸣,热闹非凡。

妆成听着外面的锣鼓声心痒难耐,说想要去看舞龙舞狮,于是我放了她半天的假,她欢欢喜喜出门去了。留下我和鹅黄蜜合一同在东宫替沈涤尘接风。

沈涤尘骑着健硕的战马,一身戎装出现在东宫门口,他的眼神中虽然带着一脸多日赶路的疲惫,但目光却坚定犀利。一别数月,沈涤尘变得更瘦了,脸上的轮廓更加分明,皮肤也黑了许多,下巴上青色的胡茬没有及时清理。与从前那个高坐庙堂的翩翩贵公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他在东宫门前勒住了马,下马走到后面的马车前打开了车门。

从马车中下来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与我嫁给他时年纪相仿。虽是寒冬,可那少女依旧身着一身单薄的粗布麻衣,面黄肌瘦,一头枯草一般发黄的头发仅用一枚木簪束在头顶。她眼睛来回打量着我们和我们身后的宫殿,漏出怯怯的神情。

那少女跟在沈涤尘身后,亦步亦趋进了东宫。

到了或雍殿,沈涤尘高坐殿上,指着殿下局促不安的少女对我和徐良娣说:“她叫豆儿,从今日起便住在东宫了,太子妃你与徐良娣一同为他安排个住处。再定个品阶吧。”

徐良娣看着沈涤尘送与她的这份“大礼”,一脸的不可置信。别说徐良娣了,就连我都差点没缓过神来。拟定品阶?沈涤尘莫不是要纳这少女为妾?郢朝开朝以来,上至天子,下至贵族,娶妻纳妾极为看重家世嫡庶。就连徐时笙这样的家世,嫁给太子时的品阶也不过是保林而已。从未听说有太子纳平头百姓为妾的先例。

“殿下想给豆儿姑娘定什么品阶?”我看了一眼豆儿,她低垂着头,两只手绞着衣袖。

还不等沈涤尘说话,徐良娣微微欠身,道:“殿下平安归来,妾心已安。近日来担心殿下没有休息好,如今头痛目眩,先退下了。”说完也不管沈涤尘如何反应,便拂袖而去。

身旁的鹅黄瞪大了眼睛,从前徐良娣对沈涤尘都是百依百顺,从不逾矩。今日如此举动,也难怪鹅黄惊异。我只觉得大快人心,暗暗为她拍手称快。

对于徐良娣的离去,沈涤尘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徐良娣走出或雍殿的门,他收回目光,道:“品阶处所太子妃自行裁定即可。我即刻要更衣入宫面见父皇,太子妃你务必妥善安置豆儿。”

自行裁定?你自己带回来的人我要如何裁定?强压着心中的不悦,我笑道:“殿下放心,臣妾自会安排妥当的。”

沈涤尘离开后,我把豆儿带到长信殿,命人带她下去沐浴,换一身干净的衣服。鹅黄问我要如何安排豆儿姑娘的去处?我双手托腮看着窗外的梅花,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是摇了摇头。

鹅黄把一件大氅替我披上,轻声叹息:“为难太子妃了。”

妆成举着两串糖葫芦蹦蹦跳跳地从外面回来,她并没有着急进屋,而是站在窗口向我行礼,把其中一串糖葫芦递给我,笑容满面:“太子妃没去不知道,好大的场面,那狮子的头有这!么!大,龙有这!么!长,舞得好极了!周围还有卖饴糖的,不过我没买,太子妃和鹅黄阿姊都喜欢糖葫芦,我买了糖葫芦回来。“妆成说得手舞足蹈,若不是那边苏麽麽带着豆儿正朝长信殿来,我真不忍心打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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