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余恨(35)

作者:松风 阅读记录

听她夸赞,我笑道:“之前听闻你喜欢煎茶,我把茶饼都拨给玉虹殿了。你若是喜欢这个,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带些茶膏走。”

“妾谢过太子妃,不过茶膏就不必了,没有点茶的技艺,用再好的茶膏也是暴殄天物。”

我正要开口,苏嬷嬷带着豆儿从殿外进来。今天的豆儿不再似昨天那般畏畏缩缩,整个人看上去舒服多了。

豆儿跪下一拜,道:“小人见过太子妃,太子良娣。”

徐良娣只顾自己喝茶,并不理会。

我没有让她起身,告诉她:“今日把你叫来,是要宣告与你有关的两件事,你且先跪着听吧。”说完我向妆成点点头。妆成会意,道:“太子殿下口谕,豆儿姑娘惠心妍状,特赐万姓,封为昭训。”

出乎意料的,徐良娣听到如此的消息表面上却没有什么波澜,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豆儿。反倒是豆儿,起先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然后垂下眼帘,似是十分难过。

妆成提醒她:“万昭训,还不快谢恩?”

豆儿抬起头看着我,眼中还擒着泪水:“回太子妃,小人不愿为妾。”

她这一句话像是刺痛了徐良娣的某个地方,徐良娣冷笑一声,道:“不愿为妾?好大的口气。怎么,你还想做太子妃不成?”

我虽同情这豆儿的遭遇,可断不能容忍有人觊觎太子妃之位。冷声道:“昨日太子殿下让册封你,你并无异议。后来我问你的时候,你也一口咬定太子殿下要给你名分。如今给你名分了,你却不肯接受,是嫌品阶低还是果真如良娣所言,要做太子妃不成?”

豆儿把头低下,沉默良久。妆成厉声喝道:“太子妃在问你话,说话!”

“我想见尘哥……”豆儿道。

徐良娣端着茶碗,小口喝着,语气凛冽:“在军中你或许与太子殿下多有亲近,可这是东宫。不是你想怎样便怎样的。”徐良娣这样重的斥责,若是平日里我定会制止,可现在我也拿不准这豆儿是什么意思,并未出言制止。一开始我以为她随沈涤尘回来是为了衣食无忧,如今我倒有些看不透了。

或许是觉得见太子无望,豆儿抬起头,看着我道:“小人不愿为妾,请太子妃放小人归家。”

以退为进?我抚摸着怀中的三两,缓缓道:“豆儿姑娘的去留我做不得主,不若你先回去歇着,待太子殿下回来之后再做定夺吧。”

送走徐良娣和豆儿,我长抒一口气。沈涤尘可真会给人找麻烦,这个豆儿也是一根筋。沈涤尘是储君,可婚姻也不全由他做主,若非如此,坐在这里的人应是他满心满眼的张念,怎么会是我?

这一天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我有些懊恼,午膳也没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来梳洗。不知道沈涤尘所说的好戏是什么,总归不能误了时辰。

晚些时候,沈涤尘果然派了柳道可来接我。他还是那身轻甲,似乎永远都是同样的打扮。我问柳道可知不知道沈涤尘所说的‘好戏’是什么,柳道可并没有回答我,他道:“太子妃只管拭目以待。”

犒赏三军并非家宴,要比家宴严肃许多,座上除了几位皇子皇妃,都是些立了战功的将军,将士们则坐在殿外用膳。

皇上先说了些赞赏勉励之语,肯定了各将士的功绩,又一一论功赏赐,殿外的将士们呼声震天。在这样的氛围感染下,我心中也升腾起一股澎湃之气,只感到我军将士豪气干云霄。

到了宴会开始,在座的皇子皇妃们举杯向皇上敬酒,说一些吉祥话表示庆贺,皇上笑道:“好啊,好,好!如今孩儿们都长大了,尤其是尘儿,文能监国理政,武能安定边疆。朕心甚慰。”

四皇子沈柏琛举杯道:“儿臣恭贺父皇,身边有二哥这样能干的太子,便是远离应京的蜀地,六弟也治理得井井有条。儿臣定向兄弟们学习。”

听沈柏琛提到沈白屿,皇上道:“你是该向你的兄弟们学习,成日里招猫逗狗,总也静不下心来。朕大病之时,亏得是尘儿担起国家重任,屿儿和皎皎侍奉左右。”突然皇上话锋一转,向沈白屿道:“屿儿,如今你也不小了。朕这些日子瞧着,你行事也算得上周全。是时候该绶职参政了。”

沈白屿同他的皇妃双双跪下谢恩,道:“谢父皇抬爱,儿臣定不负所托。”

皇上十分开怀,笑道:“快些免礼,日后你当多跟着太子学习。”

谢过恩,沈白屿和六皇妃举杯道:“儿臣祝愿父皇,江山永固,寿与天齐!”

此时,我身旁的沈涤尘幽幽开口:“凭你们的算计,父皇如何寿与天齐?”众人闻言,或疑惑,或震惊,或难以置信,或不解。这大殿上顷刻间鸦默雀静。

“太子殿下此言何意?”沈白屿最先反应过来,他表情严肃,望向沈涤尘的目光中带着寒意。

我同样感觉不可思议,望向沈涤尘。皇上病重时沈白屿衣不解带事必躬亲,不曾有一丝松懈,所以皇上才能恢复得如此快。这些我都看在眼中,怎么也不信沈白屿会算计。再者此时他还未参政,皇上若是驾崩于他有何益处?

沈涤尘却不惧沈白屿的目光,气定神闲,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他朝柳道可招招手,柳道可从怀中取出一沓票据和药方呈上。

皇上冷着脸,让黄门令接过去一一过目,越看脸色越沉。

沈涤尘道:“自六弟回到应京,日日都采购补品熬汤送入宫中。其中几味药与父皇平日服用的丹药相克,消耗了父皇气血,天长日久,父皇自然是身体越来越差。好在父皇病倒之后,太医下了猛药,为免肠胃受损,所用膳食皆是先让太医过目才呈上,得以康复。之前我们以为有人投毒,所用往药上去查,浪费了许多时日。谁能想到谋害父皇之人会反其道而行,看似孝顺,实则暗藏杀机。”

殿内无一人敢言,皇上把手中的票据和药方扔到地上,道:“六皇子,你如何说?”

一个酒杯落在地上,“哐啷”一声摔成几瓣。众人循声望去,竟是六皇妃。

六皇妃浑身颤抖,跪倒在地,哭道:“父皇恕罪,父皇恕罪啊!”

有意思,沈白屿还未说话,他的皇妃却已经在喊恕罪了。

“是儿臣买的补品……可儿臣真不是要害父皇!儿臣从不敢有这样的心思!父皇恕罪啊!”六皇妃一个劲地哭嚎,额头也被磕破,“儿臣只是……只是想孝敬父皇……皇子殿下从小不在父皇跟前长大,多次与儿臣提及无法在父皇膝下尽孝的遗憾。如今好不容易回到应京,儿臣只是想替殿下尽孝啊!”

六皇妃的哭声带着惶恐在寂静的大殿上显得十分凄厉刺耳,我揉了揉耳朵,总觉得不太对劲,她的逻辑未免也太清晰了些。

突然,“啪!”的一声,一个重重的耳光落在六皇妃的面颊,结束了这刺耳的聒噪。

第31章

这一个耳光是如此的响亮,就连历来处事不惊的沈涤尘都明显地愣了一下。六皇妃的哭声戛然而止,随后转为低声的啜泣。

我也着实被这个耳光吓到。沈白屿虽然话多不讨喜,但作为皇子的教养还是有的,如今却在大殿上如此失态,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我心中暗忖,沈白屿这难道是恼羞成怒吗?难道他要把罪责都推给六皇妃?

沈白屿牵着六皇妃的手走到大殿中央,冲着皇上跪下磕了一个头道:“陛下!请陛下责罚微臣,放过微臣的妻子!臣妇乃蜀地一乡野蠢妇,只知人参雪莲鹿茸等一概大补之药极其贵重,从前在府中也难得一见,如今到了应京,穷人乍富,便以为只要是贵的好的,多多益善。微臣未能教导好臣妇,甘愿受罚!但请陛下念在她是一片孝心,饶恕她吧陛下!”

我本以为他是要让六皇妃承担下所有罪责,好自己脱身,不成想他竟是为六皇妃求情。一番话下来简直算得上是四两拨千斤,不仅把自己从此事中择的干干净净,还替六皇妃找了个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借口。甚至还在皇上面前表演了一场夫妻情深,孝义都两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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