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余恨(45)

作者:松风 阅读记录

蜜合摇摇头:“不能确定,可我想为自己拼一把。”

“呵。”我气极反笑,“你倒是很会为自己打算。你只知道万昭训出身乡野,那你可知她这昭训之位如何得来的?”

我直视着蜜合的眼睛,把每一个字都咬得极清晰:“这是万昭训的父亲、母亲和胞弟三条人命换来的。若是能换他们三人回来,万昭训断断不会稀罕这昭训之位。”

蜜合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望向豆儿。豆儿却不肯看她,把头别到一边。

徐良娣在一旁冷眼看着,笑道:“我听来听去,蜜合姑娘的话中诸多借口。在我看来,你不过是因为自小侍奉殿下,又识得了些学问,便开始自命不凡,想着便是万昭训这样的粗野村妇都能封为昭训,妒忌之心骤起罢了。”

“不是的!”蜜合还在狡辩,“太子妃!你自入了东宫以来,我侍奉你尽心尽力,没有出过一丝纰漏!若我有逾越之心。怎么会等到现在!”

“蜜合。”我对她说,“佛家有云‘心是恶源,形为罪薮’,从前你规规矩矩,是因为不曾觉得自己有拼一把的可能。你后来见了万昭训,生出这样的心思,才有了如今的恶果。我平生最恨的便是你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诡计,现下东宫实是容不下你了。但就如你所言,你是先皇后为太子殿下选定的侍女,又跟了太子殿下许多年。我不便处置你,一切等禀明殿下再做决断吧。”

“万昭训,你帮我说句话吧!我知你人好……”蜜合转而想要去抓豆儿的衣裙,吓的豆儿连连后退几步,躲到徐良娣身后,徐良娣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挡在豆儿与蜜合之间。鹅黄和妆成见状,上前拉住蜜合。只是这蜜合挣扎得太狠,二人合力方才把她按住。

“来人!”我喊道,“先把蜜合送到西园的廊房里去关押,看住了,千万不能让她自戕。”

蜜合不停地哭喊诅咒,最后被一块破布塞住嘴巴拖了出去。一旁的豆儿被吓的不清,别说她了,便是我也没见过如此的阵仗。反倒是徐良娣镇定自若,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不过从这几次徐府的作为来看,这也就不足为奇了。

安抚好了豆儿,我与徐良娣各自回了自己的寝殿。

一进寝殿,就见沈涤尘站在案前正在画梅花,我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笔放回笔架,把他扶到榻上,问他:“殿下现在感觉如何?可好些了?”

沈涤尘双手一摊,笑道:“如太子妃所见,区区小伤,能奈我何。”

我没有接话,沈涤尘拿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茶递给我,道:“我听闻太子妃今日断了一起大案。”

我接过茶杯坐到沈涤尘对面,轻叹一声:“哪是什么大案。不过是后院妇人的龌龊算计罢了。是臣妾治下不力,才让东宫里的人生了这腌臜的心思。臣妾自觉愧对殿下。”

沈涤尘安慰我道:“自古人心难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许多事情并非你能左右,倒也不必事事都揽在身上。”

他的话似乎另有所指,可我想来想去也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问沈涤尘:“殿下打算如何处置蜜合。”

沈涤尘想了片刻,道:“打一顿板子,送到南湖中的行宫里做些洒扫一类的粗活吧。”

其实我对沈涤尘这决定并不认同,蜜合已经生了这样的心思,又为此遭了许多罚,即便是认错悔过,尚且还要看看是不是真心。可她如今还不知错悔改,满心满嘴都是诅咒。这样的人如何还能留,留她一条性命已是慈悲,当是送得越远越好,叫她此生都不能再与东宫有一点瓜葛。

心软念旧是沈涤尘的优点,也是他的弱点。但愿他今后不会为这所累。

“就按殿下所说。”我顿了顿,最终还是提醒道:“殿下仁爱。但愿蜜合能在行宫真心悔过。但是殿下,仁慈是帝王最不需要的美德。”

沈涤尘听我如是说,举到嘴边的杯子停住了。他看着我,眼神变得认真,语气也不再是平日里那样自上而下的轻声细语,而是变得像是同僚间的赞同:“太子妃,你确当得起太子妃的头衔。”或许是从这一刻开始,他也渐渐把我当成同僚,而不仅仅是一个摆设与象征。

这让我燃起些许希望,或许我并非只能是一颗弃子,还有成为执棋人的可能。如此想着,像是与他的关系亲近了一些。不自觉地关切道:“殿下伤口还疼吗?我来给殿下换药。”

说着我伸手想要替他解开衣带,他握住我伸出去的手,嘴角含笑,满脸的期待道:“没关系,一会儿念儿会给我带金疮药来。”

原是张念要来,我讪讪地收回手,替自己搭了一个台阶:“殿下考虑的周到,张将军这方面是要比臣妾更在行。”

从小母亲就告诉我不能背后议论别人,但凡议论,那人便寻声而来了。

果不其然,话到此处,陇客来通传说有贵客到了。

来者一身白衣,身姿曼妙,头上带着帷帽看不到脸。

正疑惑间,陇客已经引着那人到了近前。她摘掉帷帽,竟是作女子打扮的张念。我见惯了她的男装,如今乍见她着女子的衣饰,反而有些不太习惯。

张念向沈涤尘和我行礼,道:“我三人身份特殊,外面人多眼杂,不得已以此打扮来觐见,还请太子殿下太子妃不要见怪。”

我自然不会见怪,倒是沈涤尘,自张念来了之后,一双眼睛就再没有离开过她。他清了清嗓子道:“此处太子妃居所,我们去或雍殿议事。”

张念朝我拱手为礼,我亦向她回礼:“有劳将军。”她点点头,跟在沈涤尘身后离开了。

沈涤尘带着张念一走,妆成和鹅黄从外面进来。不知道白衣女子是张念是的妆成小声道:“怎么又一个……”鹅黄拍拍她的肩,示意她不要多言。

说到底鹅黄虽然办事老成,年纪却也不大。过来有两炷香左右,终于还是忍不住在我耳边道:“太子妃,太子殿下带回东宫的女子一个接一个,按理说万昭训已经是逾矩,所以才引出今天这样的祸事。若是任由太子殿下这样随意往东宫里带人。只怕传出去与您也不利。传到圣上耳中,还要被扣一个不知劝诫的罪责。”

一上午蜜合的事已经让我烦透了,现下我正握着三两的两个前爪教它跳舞,无心理会这些情情爱爱等男女之时,况且待沈涤尘伤好了,张念也就没有理由再来。我虽不太信得过沈涤尘,但我只得张念是个知分寸的人。于是对鹅黄敷衍道:“知道了。我自有分寸。”

鹅黄也是个知分寸的人,见我如此态度,也不再多说什么。

三两突然从我的怀中挣脱,跳窗而出。我追着它来到池边的凉亭中。池水里养了许多锦鲤,成群结队地游走,三两在岸边探出爪子去抓,每每扑空却并不曾气馁。我看着有趣,便拿起一旁的鱼食替它把鱼引到跟前。

一猫一人玩的正开心之际,有个声音在身后道:“不想太子妃竟如此有雅兴。”

听声音我就知道是张念。我把鱼食分给她些,她也坐到我旁边开始喂鱼。

“还未谢你当日救父之恩和救命之恩。”我道。

她笑道:“太子妃言重了,职责所在,何须言谢。”

我撒出去一把鱼食,鱼儿们争先恐后地聚拢过来。我转头看到张念的侧脸,温和,从容。

“万幸你没有嫁入这东宫里来。”我轻声道。

张念听闻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我,她的眼中映出我疲惫的神情。

她道:“我也如此庆幸过。”

我们二人相视一笑。

她抱起三两,替它理顺毛发。对我说道:“大漠长河,江南烟雨,戈壁丛林,外头哪一样都比这更美,更辽阔。我从前也想过,或许我可以在这东宫里陪着他。事实是,我不能。我与他虽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我对他也有感情。但也仅此而已了。我没有办法为了他把自己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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