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余恨(57)

作者:松风 阅读记录

刚才那个干净整洁的庄稼人端着茶碗过来搭话。

“几位,可否一叙?”他端着茶碗站在我们桌前,语调平和,有理有节。

与他同行的几人笑他:“老孟,还是这么文邹邹的呵。”被叫老孟的人也不恼,朝那一桌举了举茶碗。

李陟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老孟坐下。

“看几位不像是本地人。”老孟放下碗,“能否多嘴问一句几位是何处来,要往何处去?”

“哎……”李陟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原先也是苦命人家,两位姐姐绣花浆洗,给大户人家差遣把我养育大。前些年好不容易到处托人打点得了个差事,不成想过了没几年好日子,我因为些琐事得罪了上司,只得另寻出路。如今还不曾找到去处。”

“不如意事常八九,兄弟也无需担心。看兄弟你一表人才,今后必定还会大有作为的。几位既没有去处,不妨在我们村里落脚。若是喜欢多住些日子,待不习惯了再做打算如何。”老孟问。

妆成看向我,我看向李陟遐,李陟遐看向老孟。一时之间我们都不知道老孟的意图,没有人说话。

隔壁桌与老孟同行的人看出我们的顾虑,笑道:“哈哈哈三位别怕,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世代就住在这座山后的吴家村。这老孟啊,是十来年前逃难来的,肚子里有些墨水,同我们庄稼人说不上话,就喜欢你们这样读过书的。但凡路过个识字的,甭管是人还是别的啥,都得拉到家中坐坐。这不,年前还从山里捡了个斯斯文文的公子哥儿养在家中。”

说到养了个斯斯文文的公子哥儿,茶寮里的人都哄笑起来。

李陟遐和我对视一眼,询问我的意见。我觉得这老孟有点意思,也想看看是养了怎么样一个斯斯文文的公子哥儿,于是以眼神示意,算是同意了。

“那便有劳孟大哥带路了。”李陟遐朝老孟一拱手道。

老孟见我们同意了他的提议,咧嘴一笑,露出一颗虎牙,笑容中带着朴实和憨厚:“在下姓孟,叫孟源。请问兄弟和两位姑娘如何称呼?”

“在下姓杨,单名遐,这二位是我的两位阿姊,长姊闺名杨娇儿,次姊闺名杨妆儿。”李陟遐道。

如此,我同妆成有了新的名字——杨娇儿、杨妆儿。

茶喝完后许久,天总算是放晴了。

李陟遐套好了马车,跟着孟源一行人上了路。

要去吴家村,须得翻过前面的山,山路崎岖不适宜马车通行,几人提议我们可以绕道而行。于是分道而行,我们同孟源绕道回村,其余几人家中还有活计,沿着山路离开。

一路上李陟遐同孟源坐在车前赶车,孟源问了许多孔孟之道,李陟遐一一解答。解释之透彻让我咂舌。刚才他说略微读过些书,看来是自谦之言。

“李大人果真学识不浅,想必家道落败之前必是大户吧。”妆成小声在我耳畔说。

第52章

我点点头表示对妆成的赞同。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时说不上哪里不对劲,我也懒得再想,干脆闭着眼睛养神。

太阳落山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我们总算是到了吴家村。暮色中有一个素色长衫的人影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等在村口。

马车驶近的时候,那人看清车上的孟源,朝孟源挥手道:“吴季他们都回来了,你怎的这么晚,你说我是留你的饭不留?……诶?你怎么带了一车的人回来,这些都是些什么人啊你就往家里领?小心他们把你卖了你还要提他们点银子。”

孟源从马车上跳下去,到了那人身旁道:“别胡诌,这三位也是苦命人,与公子你一样读过些书。”

那人本被孟源挡住视线,听了孟源的话,从孟源的遮挡下探出头来打量着李陟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读过些书?一介武夫大约也就读些兵法罢了,这也算读书?再说了,什么样的苦命人能用上这样的马车?你大约是被这些人匡了。小心他们半夜抱了你的猪仔跑了。”

那人说得极大声,像是故意要说给我们听见。李陟遐并不恼,也不解释,别过脸笑。

“哪能啊!”孟源打着圆场,“先回家吧,车里还有姑娘呢。”

“姑娘?”那人诧异地看向我们的马车,微微欠身。因为隔着帘子看不清表情,我不知他是什么用意。

孟源和那人提着灯笼走在前面,李陟遐驾车跟在后面。孟源毕竟是外乡人,家在吴家村东边距村子还有一段路程的地方。

房子周围围了一圈篱笆,院子不算大,却干净整洁,就和孟源这个人一样。院中还有一颗梨树,可惜现在还不到开花的季节。

把我们让进了屋,孟源把蜡烛点上。此时我才真正看清那人的脸。他清俊的面容淡然似远山,眉宇间笼罩着柔和的光,清俊的身影在斜照下来的月光里,好似世间最绝美的温玉。

他吹灭手中的灯笼,把它放在一边,朝我们拱手一拜:“在下不知车中有女眷,开了些不合时宜的玩笑,还望三位见谅。”他虽说得诚恳,但眼神中还是带着防备的意味。

我和妆成向他屈膝回礼,李陟遐也拱手算是回礼。他既对我们防备,我也不想与他多言。

“在下姓阮,名言一。敢问三位名姓。”

阮言一?我不禁抬头细细打量他。我虽不认识他,也从未见过。但其大名却如雷贯耳。

阮氏也是从龙功臣之一。不同于开国四公都是武将,阮氏乃是太祖麾下最最得力的谋士。太祖曾说‘得阮氏相助,一半天下已定。’

太祖开国之后,阮氏没有挟功自傲,反是激流勇退,放弃了炙手可热的权势,偏安一隅。

这阮言一之所以名声在外,是因他是出类拔萃的阮氏子弟中更加出类拔萃的天才。三岁能作诗,六岁熟记四书五经,到了八岁已经可以和大家同席辩论。可惜的是外界传言这个所谓神童到了十二三岁时变得灵气全无,江郎才尽,从此只知寻仙问道。

看着眼前这个传闻中的阮言一,我不动声色:“小女子名唤杨娇儿,这是我的妹子名唤杨妆儿。这边这位是我不成器的兄弟,姓杨单名一个遐。”

阮言一的笑容像狐狸一样狡黠:“杨。好姓。”

“好了好了,”孟源道,“几位赶了一天的路,想必是乏得很,今日先休息,养足了精神明日再说吧。”

阮言一抬手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对孟源道:“厨房锅里给你热着饭呢,三位贵客若是饿了,你就受累给他们擀面条吧。”说完一甩袖子自顾自地离开。

孟源应是已经习惯了阮言一的性情,也不管他,对我们道:“我先带三位去房间休息,面条很快下锅,做好了我给几位送过去。”

李陟遐道:“有劳孟大哥,若有什么我帮的上的,尽管吩咐。”

“擀三碗面而已,简单得很,几位贵客等着吃就行。”

孟源把我们引到西面的客房,这里陈设简单,一样的干净整洁,被褥上还有淡淡的皂角味道。

我们虽带着干粮,但连日颠簸,我和妆成都没有吃多少东西,现在安顿下来,肚子里发出“咕咕”的声音,我们二人脸上一阵发烫。

李陟遐笑道:“阿姊们稍等,我去看看给孟大哥打个下手。”

不出一刻,李陟遐和孟源二人端着三碗面进来。虽然只是普通的阳春面,却因为饥饿而显得格外的香。我们三人很快将面吃得一干二净。

孟源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开心道:“姑娘们喜欢的话锅里还有。我再去盛来。”

李家有家训,吃饭只能有七分饱肚。我婉拒了孟源,妆成却不管这么多,又吃了满满一碗,总算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对我笑到:“太……太好吃了!这是我长这么大吃的最好吃的阳春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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