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余恨(60)

作者:松风 阅读记录

孟源这么一说,我有些为难。本就是从宫中逃出来的,若是这样抛头露面,岂不是无异于自投罗网。

或是看出我的为难,阮言一提议道:“若是几位对这其中的门道不熟,或可让老孟代卖,卖出去了再匀他些辛苦钱。”

我用眼神询问妆成,妆成冲我一个劲点头:“是个好办法,阿姊,就如此办吧。”

“不用不用,顺手的事,哪能要你们的钱……”孟源算是同意了。

我摆摆手:“孟大哥您得收下。”

“是啊,老孟你就收下吧,这样大家都乐得安心轻松。你若是不收,只怕她们心里也难安。”阮言一拍拍孟源的肩。

孟源不太明白阮言一的意思,但看我们坚持,而且阮言一也如此说了,最后还是同意了:“行……行吧!”

既然妆成的绣品可以卖钱,那我制香是否也……

我环顾了一圈院中晒的草药,发现其中有不少香料,于是喊来李陟遐,用手一一指给他道:“阿遐,这个,那个,那个,还有这个和这个。你取来给我看看。”

我让李陟遐取来的,都是些常见的香料,丁香,藿香叶,白芷,山奈等普通香料。他每样取了一点来,递到我跟前。我用手捏着放在鼻子底下闻,品质不比宫中的差。虽然缺少麝香,零陵香,苏合,甘松等,但也足够做些普通人家常用的薰衣香了。

“这些都是普通的香料,药商定期会来收,娇儿姑娘若是喜欢,可以随意取用。”孟源道。

我把手里的香料放回到李陟遐手中,对孟源道:“孟大哥,这药材商人可收熏香。”

“收是收,”孟源道,“价格给的也算公道,只是村里无人会制香的手艺。”

只要收那便好办,熏香价格不比绣品低,且简单的薰衣香制作时间比绣品要短,是个比卖绣品还要赚钱的营生。

“那孟大哥,你能把这些香料按市价卖与我吗?待我制了香,卖出去之后也分你一成。”我问。

阮言一有些惊讶:”娇儿姑娘还会制香?”

阮言一这个人说话做事我很是看不透,他那双眼睛和似笑非笑的表情总给我一种看透一切的感觉。我不敢在他面前透露太多,只道是:“略识得一些简单的香方。”

“既如此,我便按市价卖与娇儿姑娘就是。只是这卖出去后,也不必分与我一成利,药商时常压价,娇儿姑娘以市价买,已经足够了。”孟源十分开心,看得出来是真心话。

我向孟源微微欠身:“谢过孟大哥了。”

今日一下找到两桩赚钱的营生,妆成十分开心,围着院子转了一圈,道:“这院中有树有花,有鸡鸭又有羊,就差一池鱼了。”

孟源指着屋后的小溪:“这还不简单,咱去钓几尾来养在院中树下。”

从前在东宫我只喂过鱼,池中的鱼都是养熟了的,一把鱼饵洒下去,竞相争食,压根儿也不怕人。这钓鱼还是第一次,迫不及待想要尝试。于是接过孟源的话茬,问:“什么时候去?”

在场的人显然是没有想到我的兴致如此之高,都愣了一下,还是阮言一最先反应过来:“择日不如撞日。娇儿姑娘若是愿意,我们现在就去如何?”

妆成自不必说,就连李陟遐也来了兴致,纷纷赞同。

李陟遐找来两根竹竿,用孟源给的线和钩子给我和妆成做了两支鱼竿。

我问他:“你用什么?”

他朝我举了举手中的长枪,道:“我用这个。”

妆成看他如此自信,故意逗他:“我今日倒要和阿弟比比看,谁能钓上的鱼多。”

第56章

其实钓鱼也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容易,那么有意思。

和其他人兴致勃勃不同,我手中握着鱼竿,躺在躺椅上昏昏欲睡。妆成和孟源已经钓上来许多条,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妆成有这样的本事。

李陟遐以赤着脚,衣服别在腰间,挽起裤腿站在溪流湍急之处。手起枪落,一尾鱼已经被枪尖贯穿,无力地挣扎。他把鱼从枪尖上取下来,随手抛回岸上,而岸上已经有不少同样是被一枪毙命的鱼。

“阿弟,太多了怎么吃得完?”我道。

孟源听了我的话,对我道:“娇儿姑娘,这鱼多少都不嫌多,剖开来洗干净,用烟熏干,可以放许久。吃的时候拿出来洗洗干净,或做汤或炙烤,那香味能飘到村西头吴老六家。”

“哈哈。”一旁看书的阮言一笑道,“不过是你做鱼的时候吴老六恰巧路过进来吃了两回,你就这么记在心上。”

一句话逗得孟源也笑:“这老小子,平日里请也不来,我一做鱼他便来了。这可不就是闻着香味来的吗?”

孟源话一出,我们所有人都忍不住笑出声。

从宫里逃出来的那日,寒风尚且还刺骨。今日抬头一看,柳树已经开始抽芽,再过些日子,也该草长莺飞了。

妆成已经问过我许多次,什么时候离开。昨夜她又一次问我的时候,我反问她:“你是不喜欢这里吗?”

妆成摇摇头:“不,妆成舍不得这里。”

我问她:“为什么?这里条件不比宫里,我们怀揣着的金银存票用不上,吃喝便也罢了,住行也多有不便。你为何会喜欢这里?”

“我本就是苦命人家的孩子,不过是跟着主子享受过几日富贵生活,哪里会觉得这的住行不便。孟大哥为人热心和善,好像是亲哥哥一般待我。阮公子风趣洒脱,亦是良师益友。况且小姐和公子在这,我只觉得安心。”妆成说的诚恳,我了解她,她必定就是这样想的。

我何尝不是这样想。这儿的人真是爱笑,孟源和阮言一爱笑,从门前路过的吴季吴仲爱笑,扛着锄头早出晚归的吴老六爱笑,日日在溪边浣洗的花婶春嫂爱笑。就连妆成和李陟遐来到这之后也爱笑了。

我喜欢这的山水,喜欢村民的笑颜,更喜欢无处不在的人情味。

手中的鱼竿微微一动,像是有鱼儿上钩。我轻轻一提,只觉得鱼竿另一头力量不小,不仅一点不动,反而力量陡增,我竟被拽得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阮言一距我最近,见我吃力,连忙放下书来帮我。他站在我身旁,在距离我手一拳的地方握住鱼竿。男女授受不亲,我避嫌想要放手,他却轻声道:“别放手。”

他声音很轻,却不容质疑。我握紧鱼竿与他一同用力,很快提上来一条大鱼,这鱼比别的鱼大了两倍不止。

其他人见了,围上来看鱼,他也放开鱼竿退到一旁。

“这么大的鱼!”妆成双手举着鱼,仔细地看。

“这可不常见!”孟源附和道,也凑近了看,“这是江团吧?”

李陟遐点点头:“嗯……应该是吧。真大啊!阿姊,今晚熬鱼汤吧!”

妆成把鱼抛给李陟遐:“听你的。”

看着一旁微笑不语的阮言一捡起自己刚才丢下的书本拍了拍落土。我走向他道:“阮公子提议今日钓鱼,自己却在树下躲懒,这是什么道理?”

阮言一显然没想道我会主动同他说话,愣了刹那才反应过来,笑道:“娇儿姑娘来了这许多日子,话最少。没想到竟也会说玩笑话。”说着他把书递给我。

这本书的书面没有名字,于是我接过书,随意地翻着:“我又不是木头,怎么就不会说玩笑话?这是……《岭外东观》的原本?”

糟糕。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糟糕了。

我并非是储妃李敬之,我是替人浆洗洒扫来供给幼弟的杨娇儿。一个粗使丫头,如何能光凭内容就知道如此晦涩的地理经解?

阮言一是故意试探。

我有些生气,瞬间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的人。

本以为他会揭穿我,没想到他从我手里抽走书,心疼地抚平:“娇儿姑娘小心,这可是古本,唉……你平日在雇主家中洒扫,不懂得如何整理书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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