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余恨(70)

作者:松风 阅读记录

今日沈白屿的话尤其多,他说了许多从前的往事。说他的娘亲,说他的舅舅,说他的王妃,还说王妃肚中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儿。

我问他:“你后悔谋反了吗?”

他摇了摇头:“我这一辈子啊,从小母妃就告诉我,我是未来的储君。后来到了蜀地,舅父也是这么培养我的。长这么大以来,我时时刻刻就是为了谋反的那一日而准备着。若是成了,君临天下。若是不成,我这一生也就完成了。”

要离开的时候,沈白屿让我等一等。

第68章

沈白屿在枕边摩挲许久,从夹缝中摸出一个缎面绣着缠枝纹的盒子。他来到我身边当着我的面打开,里面是一只翡翠玉镯。殿内昏暗,看不出颜色。

他拉过我的手,不由分说把玉镯套在我的手上,道:“这是母亲去世时,让我给太子妃的礼物。她到死,一直相信我会被父皇立为太子。不管你信不信,我曾经有过片刻的对你的喜欢。不是因为你是将来的太子妃。只是因为你是你,是李敬之。”

说完这些,他重新坐回地上,摆摆手:“你走吧。我会自请带李陟遐去守皇陵的。”

我离开殿内,关上门,小曲儿复又在身后响起。

天空中碧云冉冉,我举起手将沈白屿给我的玉镯迎向阳光,青翠欲滴,仿佛生命蓬勃不息。很难想象这是昏暗阴影中形容枯槁的沈白屿会珍藏的东西。

回到东宫,图南将我从马车上扶下来,附在我耳边告诉我说:“蛟三爷差人递了话进来,李大人被扣在神威大营之中,没有说是什么罪名。那里都是同僚,倒也没受什么委屈,性命也无虞。”

“可说后续怎么处置?”我问。

图南摇摇头:“没有。柳大人把李大人送进去之后,再没有动作,也没留下话。”

“好,我知道了。”我带着图南往长信殿走,“太子殿下今日回来吗?”

“陇客身边的莺哥说今日陇客吩咐了焚香,应是要回来的。”

我思索片刻,吩咐图南:“一会你去吩咐膳房做一碗小米红枣燕窝粥。太子殿下回来的时候我们给他送去。”

“好,奴婢这就去办。”图南领命离开。

黄昏十分沈涤尘果然回来了。看到或雍殿的灯光亮起,我和图南带着粥来到殿外。还不等陇客通传,沈涤尘的声音从殿中传来:“让太子妃进来吧。”

我让图南在门外等我,一人拎着粥走入殿内。

沈涤尘伏在案前看折子。殿内点的灯不足,昏昏黄黄的。我把粥放在他面前,又点上了几盏灯:“殿下,别累着眼睛。”

他放下手中的折子,端起粥来浅尝一口:“这不是太子妃亲手做的。”

我走到他身后,卸掉手上的戒指,替他揉按着头上的穴道:“臣妾离开许久,已经不知道殿下的口味了。”

“太子妃要问什么,现在问就是了。”沈涤尘放下粥,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享受我的按摩。

“臣妾想问问殿下,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李陟遐。李陟遐多次救臣妾于危难,臣妾想为他求一条生路。”

沈涤尘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像是睡着了。过了许久,他缓缓道:“本朝刑不上大夫,李陟遐官至中郎将,又于太子妃有恩。我本打算让他去边疆历练几年再回来。不过……”

沈涤尘把我的手拂开,看着我,眼中不带情绪:“既然太子妃能让沈白屿带他去守皇陵。那便如太子妃所愿吧。”

我向他行跪拜大礼:“臣妾叩谢太子殿下。”

离开的时候,沈涤尘抬了抬下巴:“镯子不错。”

治丧那日,沈涤尘在灵前从太子正式即位为帝,拟定先帝谥号为武。六皇子沈白屿悲痛欲绝,一路替先帝扶棺至皇陵,甘愿留在皇陵陪伴先帝。新帝感念其孝心,封其为安王。特派李氏义子李陟遐为上护军,贴身保护安王。

大祭之后,我与豆儿,徐时笙三人,连同张念一同被安置到宫中。只不过张念被安排得离他更近一些。

徐时笙一边逗弄着怀中的沈屹楼一边道:“不知道皇上登基之后,会赐给我们什么样的封号?”

比起封号,我更想知道他会怎么安置张念。若是他执意要张念为后,我又该如何自处。

豆儿也表现得漫不经心,浑然不在意封妃之事,只顾逗孩子开心。

徐时笙见我们二人兴致乏乏,又道:“一个月后便是皇上的登基大典。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那位张氏?”

“或许也会封妃吧,”豆儿道,“咱们殿下,有用的,有恩的,喜欢的,不都会留在身边吗?”

徐时笙噗呲一笑,道:“豆儿的胆子是越发的大,什么样的实话都敢讲。”

“徐侧妃胆子也不小。”我装作责备的样子。引得她们二人咯咯地笑。

距离登基大典的日子越来越近,徐时笙和豆儿的封号品阶都已经拟定。徐时笙封为淑妃,豆儿获封昭仪。

唯独我,看沈涤尘的样子,丝毫没有要册立我为皇后的意思。

图南替我研墨,道:“娘娘别急,如今朝堂上的大臣在立后一事上,已经给皇上施压了。”

“徐时笙还常去同张将军说话吗?”我问。

“是,”图南道,“日日都去,时常带些小食,点心什么的。有时候上午去,要过了晌午才会回。”

最近徐时笙与张念走得很近。我知道她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涤尘迟迟不肯立我为后,必定是和张念有大干系。听下面的人嚼舌头,内务府已经拟定了宸妃的封号,不知是给我还是给张念的。

笔尖蘸满墨汁,我提起笔,心思却不在纸上,不知道要写什么,迟迟不肯落笔。

“娘娘!出事了!”陇客神色慌张,急急来报。

一滴墨汁滴落在纸上,晕开。

我放下笔,吩咐图南:“奉茶。”

陇客上气不接下气,连连摆手:“娘娘快跟我来。”

跟着陇客进了成平殿,一眼就看到张念躺在床上,眉头紧蹙,脸色惨白。沈涤尘则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一脸的焦急与心疼。

徐时笙带着酥眉跪在门口,哭得梨花带雨。

见我来了,徐时笙望着我满眼的绝望,对我摇了摇头,轻声地说了句什么。

突然,她扑过来抱住我的腿声嘶力竭地道:“娘娘!娘娘您救救我!我都是按您的吩咐办的呀!”

我想躲开,可她却抱得那么紧,那么用力。我试了两次都没有能推开她。图南上来帮忙拉扯,却被酥眉撞翻在地,撕扯在一起。

沈涤尘随手抄起身边的一个杯子砸在地上,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殿中的吵嚷声戛然而止。

第69章

我着实是被这样的阵仗吓了一跳,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站在原地。

沈涤尘见我没有动作,指着我问道:“李敬之,徐氏说的可是真的?”

“臣妾愚钝,还请陛下明示。”我道。

沈涤尘不愿多说,扭头对徐时笙道:“把你刚才所言,再说一遍。”

我低头望着跪在我脚边的徐时笙,她也看着我,眼中尽是凄怆与悲凉。过了许久,沈涤尘的耐心已经耗尽,他压低声音厉声道:“说!”

声音虽低,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徐时笙不由得被他吓得打了一个寒颤,她松开我跌坐在地上,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起头直面沈涤尘:“是!是李氏指使我对张将军下毒。陛下继位以来迟迟不肯议定李氏的封号品阶,而今陛下登基在即,李氏怕坐不上皇后的位置,难免寝食不安。是她!她由此对张将军心生嫉恨,让我下毒谋害张将军,为她清空挡路石!”

徐时笙啊徐时笙,你们徐家真是蠢得可以。

我冷眼望着地上的徐时笙,缓缓道:“我与你非亲非故,关系泛泛,你更是多次让我陷于水火。你倒是说说,为何肯为我行这步险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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