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余恨(92)

作者:松风 阅读记录

岂料苏迪儿此时突然从地上弹起身扑到我面前,一只手掐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用肘将我顶到柱上。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大劲儿,猛扑的这一下让我后脑勺撞得生疼,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脑子里一团浆糊。

片刻之后我清醒过来,这苏迪儿正恶狠狠地盯着我,而她脖子上正架着柳道可出鞘的佩剑。

“皇后娘娘,”苏迪儿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咬出来的,透露着满满的怒气与恨意,“陛下为我姐弟二人报杀父之仇,让我胞弟手刃仇人,还助他登上王位。陛下是我的大恩人。不管陛下待我如何,但凡有人对他不忠,于他不利,那就是我苏迪儿的仇人。我们塔塔部的人规矩不多,但又一条。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图南对苏迪儿吼道:“昭容说得大义凛然。可为了你们塔塔部在前线浴血的,生擒你杀父仇人的,是娘娘的义弟!这份恩情昭容便是如此还吗?!”

听了图南的话,苏迪儿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她望向柳道可,眼中带着探寻之意。

柳道可微微颔首。

苏迪儿放开我,后退了一步。

图南亦是跟着她向前一步,道:“昭容你口口声声说有恩必报有仇必还。你不去追查刺杀的贼人,反倒在此处为难恩人的义姐。这是什么道理?这就是你们塔塔部的规矩吗?!”

苏迪儿被图南教训得脸色煞白,她跪地向我磕了三个头,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我揉着被她掐得生疼的脖子,对图南道:“图南,你送昭容回去,让昭容好好休息,近来就不必外出了。”

“娘娘可还有别的吩咐?”图南问。

我坐回椅子上:“你先将人看住,别的晚些再说吧。”

这苏迪儿一个昭容,竟敢众目睽睽之下对皇后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举动。我若不出手,岂不是让人以为我这个皇后当得窝囊,人人可欺可辱?

现下没有立即处置,不过是因为我还有其他更为重要的事。

第95章

“柳大人,”我接过鹅黄递过来的暖炉,道,“行刺的刺客尸体可都带回来了?”

柳道可自然也是听到了沈涤尘的托孤之言的,他不曾怠慢,双手抱拳躬身禀报:“一共二十四具尸体,都已经带回来了,现下存放在大理寺的冰窖之中等待仵作查验。”

“望斗之上的那名刺客呢?可有一并带回?”我问。

柳道可道:“也在其中。”

“嗯……”我点头称善,吩咐他,“现在速速找人查验,一定要验仔细了,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放过。看看能不能从这些刺客的尸身上找到幕后主使的线索。还有,一定要快!现下事情刚发生,若这幕后之人在应京必定有异动。若是不在京,那更要趁着消息还未走漏,将其揪出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我说这许多,柳道可并不答话,反倒是直勾勾看着我,神情微顿。

“柳大人?”我轻声唤他,“我这么安排,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柳道可摇头:“微臣这就差人去办。”

稍加思索,我又向柳道可问道:“往日里陛下最信任的那位程将军呢?”

“程将军今日休沐。”柳道可道。

“派人将他喊回来。”我道。

这位程将军就是出现在吴家村那位。他只忠于沈涤尘,又有雷霆手段,不像柳道可,好坏都不够彻底。所以这有些事,他是最为合适的。

“让程将军带上些可靠的,嘴牢的兵士,将今日知道见到陛下遇刺的人通通看住。”我顿了顿,补充道,“宫中的贵人也罢,平头的百姓也罢。务求一个也不要漏下。”

“可是平民百姓……”柳道可犹豫道。

我打断柳道可:“这市井之中三人成虎,又不知其利害。最要防住的就是这些百姓。”

陇客从殿中出来,他声音轻快:“娘娘,箭取出来了!”

这么快!太医院的医官门的医术果然了得。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却没有立即跟随陇客进殿去,而是反复交待柳道可:“我交待的,务必尽快办妥。”

柳道可领命而去,我对阮言一道:“阮公子请随我一道吧。”

殿内的太医和侍女们正在收拾取箭所用的物什。我粗略扫了一眼,感觉沈涤尘这次取箭出血并不多。看来是没什么大碍。

走进沈涤尘的床榻,此时它的主人正安静地躺在上面。其中一只眼虽已经被麻布层层包裹,却还是隐隐渗出血来。

“莫太医,这……”我指指麻布包裹下的那只眼睛。

莫太医缓缓摇了摇头。

我向他道谢:“有劳了。”然后侧头对身边的鹅黄道:“送莫太医到偏殿休息。”

鹅黄伸手示意:“莫太医,请。”莫太医点点头,随鹅黄去了偏殿。

阮言一此时上前握住沈涤尘的手腕,仔细听他的脉搏。过了片刻,他将沈涤尘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

“怎么样。”我上前一步。

阮言一沉吟道:“身体上倒也没什么大碍了。只是……”

今夜我实在太累,不愿意听这种只有半截子的话,故而有些不快:“阮公子但说无妨。”

“这受伤之后残缺之人,一时间是很难接受自己的残缺的。不少人因此性格大变,原先温顺的,变得暴躁。原先性子火爆的,更是变本加厉。娘娘……”阮言一眼中带着担忧。

我自是知道他担忧什么,我在沈涤尘身边尚且还有几十年要过,我又如何不担忧?

长长叹口气,我对他道:“阮公子先去休息吧。若有什么需要,我再派人去请公子。”

阮言一亦是长叹一声,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离开。

殿中只剩我和沈涤尘二人。我的手轻轻拂过他受伤的眼睛,或许是碰疼了他,他蹙着眉轻哼了一声,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陛下。”我在他耳畔轻声唤他,他没有反应。

看着他这张脸,我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他是我的丈夫,我似乎应该难过;他是君我是臣,我似乎应该惶恐;他刻意的不作为害了吴家村一村老小,也让妆成命丧黄泉,如此,我似乎应该高兴。

然而,都没有。这些情绪都没有。我只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好像面前躺着的是个陌生人,与我没有半分瓜葛。

“娘娘,”图南来禀报,“昭容闹着要见陛下。奴婢来的时候正在自己寝殿中闹呢。”

我用湿手巾替沈涤尘擦拭着干裂的嘴唇,问:“可伤到人没有?”

“暂未听说。”图南道。

沈涤尘的嘴动了动,有吞咽的动作,我传了侍女拿来调羹,用手帕接着小心翼翼地将水喂进他的嘴里。边喂边对图南道:“这昭容当众袭击当朝皇后,已经是大逆不道的罪过。到底还是外邦来的女子,不熟悉宫中的规矩。这样如何能来近前侍奉陛下?”

图南拿起壶又往碗中添了些水,问:“娘娘打算如何处置昭容。”

见已经喂不进去水,我将调羹放回图南手捧的碗中,替沈涤尘擦了擦嘴。

手上的动作不停,我心中却已经将苏迪儿的去处想好了:“自然是该让昭容好好熟悉下宫中的规矩,也知晓一些长幼尊卑。你去司宪中点上几名女官,让她们教一教昭容规矩。若是昭容现在所居的临华殿不方便,那就带到司宪的大院中去教。”

司宪,乃是六司之一,视同刑部。六司乃是为女官所设置,掌管朝廷命妇生活等各个方面,其间自然也包括刑罚。

“娘娘……这昭容好歹也是一部公主……若是陛下问起来……”一旁一名侍女迟疑道。

我上下打量着这名说话的侍女,好像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倒是图南,她冷冷一笑:“番邦小国的公主,便能对大郢的皇后不敬吗?皇后娘娘没让你说话,你却出言质疑。我看你是许久不在宫里当差,也将宫中的规矩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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