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余恨(93)

作者:松风 阅读记录

经图南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均瑶从衔蝉关带回来的那十二个陪嫁侍女之一吗?

只是……她不是应该侍奉在均瑶身侧吗?怎么会在此处当差?

第96章

将那侍女打发走,我向陇客详细询问了均瑶带回来的那十二人的去处。

陇客告诉我说这十二人只余了两人在均瑶身边,其余都拨给了宫中各处。沈涤尘身边三人,我宫里三人,还有两个去了太皇太后身边,另两人则分去了膳房。

“胡闹!”我道,“这样的安排是谁做的?我怎么连一点风声也没有收到?”这些侍女所去之地都是极关键的地方,她们离宫这么多年,心中的主子到底是谁还不一定呢,怎么就敢这样安排?

陇客道:“是……是五公主自行安排的。她说自己不能在宫中侍奉,又感念陛下与娘娘的恩德。所以留下身边的人替她出几分薄力……”

均瑶?我有些不肯相信。她不会不知道这样安排的意义,这是有意为之。

“知道了,”我不动声色,“五公主虽说是去清修,但好歹也是堂堂一国公主,只带两个侍女不妥。你去将公主从衔蝉关带回来的人都叫回来,一同送到玄清观中去。”

“可若公主问起来……”陇客问。

我看了一眼床上的沈涤尘,道:“若是公主问起来,你只管说是陛下的意思。陛下这边我自会解释的。”

陇客亦是看了看床上的沈涤尘,又看看我,几番犹豫之后还是领命离开。

这一夜我都陪在沈涤尘的床边。他虽然一直昏睡,但睡得也不安稳,梦中呓语不断,不时地喊娘。

看着他满头的汗珠,我从怀中取出手帕想要替他擦拭。只刚抬手便见帕子上妆成绣的石榴图样。手顿了一顿,又将帕子收回怀中。只是取过一旁的帷帐随意地抹了抹他的额头。

天光大白之时,沈涤尘悠悠转醒。他仰卧在床上,用那只没有受伤的眼睛四下张望,然后伸出手远远近近地在眼前比划,好似在努力适应用一只眼睛视物。

我轻轻握住他举着的手:“陛下。”

他将头微微偏向我,缓缓开口,声音干哑:“皎皎……”

“陛下醒了,我去叫人。”我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转身欲离开,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皎皎,别走,就这样陪朕坐一会儿吧。”

重新坐回座上,我们望着彼此,迟迟没有人开口。

许久,沈涤尘缓缓道:“朕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到了朕的母亲。梦里母亲还是原来的样子,青丝粉面,一点也没有变。反倒是朕……”

他自嘲地干笑两声:“朕已经都生出白发了……”

“陛下为了国事操劳……”

不等我说完,沈涤尘摆摆手:“皎皎,我们今日不说这些场面话。你知道母亲对朕说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臣妾不知……”

“母亲怨朕,”沈涤尘长长叹了口气,“母亲怨朕太孤寂,让她迟迟放心不下。”

孤寂?柳道可和宋云朗一个近在他身边为他保驾护航,一个远在衔蝉关为他镇守边关。徐时笙对他心灰意冷却仍替他生儿育女,苏迪儿为他公然挑衅我。他怎么会孤寂?

这哪里是太妃怨他,明明是他在怨张念。自己受伤的时候,偏偏张念不在自己身边。自己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偏偏张念挣脱了自己的束缚。

我安慰他:“陛下,高处不胜寒。从古至今,哪个帝王不是称孤称寡。可陛下低头看看,这天下万民,他们对陛下的拥护与臣服都是发自真心的。”

他用指头摩挲着我的手心:“朕说过了,今日不说这些场面话。”

说着他抬眼看着我:“皎皎,还好你还在朕的身边。答应朕,不要离开好吗?”

“陛下我……”

柳道可进来打断了我们:“陛下,娘娘。二十四具刺客的尸体已经连夜验过。按照娘娘的嘱托,一根头发丝也不敢放过。”

沈涤尘看着我,点了点头:“可有发现?”

“这些人手上有标记,但都被新近的刀痕覆盖了,辨识不清,像是刻意为之,”柳道可答道,“兵器也都是普通的匕首,弓箭。很难追查。但既然有标记,那必然是王爷或者皇子的府兵。”

沈涤尘听了柳道可的回复,沉吟道:“朕这些兄弟啊,想置朕于死地的不少。有能力的却只有两个。只是不知道,是他们中的哪一位?”

他们二人说话的功夫,我已经倒了一杯水递到沈涤尘手里。接过他的话道:“这倒也不难。陛下只需将有嫌疑的人召回应京,谁若一味推托,那其中必定有问题。”

沈涤尘看我的眼中带着些许赞许,他喝了一口水,将杯子递还给我问:“若无人推托呢?”

接过杯子,我道:“若无人推托,也可顺势将二人叫到近前。逐个击破,让他们自证清白。到时候陛下收获的,可不只是一个行刺陛下的凶手。更能解决心中一块心病。岂不美哉?”

“哈哈哈,”沈涤尘大笑,“不愧是朕的皇后,与朕的想法如出一辙。道可,就按这么办。”

确实如阮言一所言,自醒来后,沈涤尘变得尤为暴躁。一不顺心就摔杯子打碗。已经吓退好几个侍女了。可他却一反常态地对我极其依赖,时时刻刻都要见我在身边。我稍稍出去片刻,便派人来寻。

“滚!这么点事都做不好!”

一名侍女不小心将药放在了沈涤尘的右侧,他右眼不能视物,故而手肘碰翻了药碗。由此他大声呵斥侍女。

那名侍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见我进门,仿佛遇见救命稻草,脸上带着哀求看我。

我摆摆手让她离开,自己上去将地上的碎瓷片一片一片拾起来放到托盘里。

“陛下先坐会儿,我一会儿再让人端新的药来……啊……”一片碎瓷片锋利的边缘划破了我的手指,血很快就渗出来。

我低呼一声,手中的瓷片又一次掉在地上摔成更小的碎片。

指头被温柔地含在嘴里,舌头轻轻地舔舐使得伤口不再作痛。

竟是沈涤尘。

我们之间很少有这么亲密的动作,一时间有些不适应想要将手抽回。他却牢牢抓住我的手,道:“别动,很快就好了。”

第97章

从指尖上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少顷,他将我受伤的手指举到我眼前:“你看,不流血了吧。”我木然地点点头。这些事情,他若是前些年做,我或许会害羞,会心动。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何况在我看来,他这也并非什么深情。

“陛下,娘娘。”鹅黄进来看到地上的碎片,对我们道,“请两位快退后几步,瓷片锋利,当心被划伤。”说着便蹲在地上铺开一块帕子,小心地将地上的碎瓷片悉数捡到帕子里包上。

沈涤尘则是将我拉到一旁,对我道:“明日阿朗就要带着李陟遐回衔蝉关了。朕这样子不好去相送,皎皎你去帮朕送一送他们吧。”

我毫不迟疑地将这个差事应了下来,这其中的私心我自己知晓,沈涤尘也知晓。但他毫不在意。

大军开拔那日,沈涤尘特点了柳道可和程将军随我一同出城相送。

趁着他们二人与宋云朗寒暄之际,我将李陟遐拉到一旁,从图南手中拿过她抱了一路的包裹递给李陟遐,嘱咐道:“这是我特地吩咐鹅黄给你赶制的棉服,里面还有些护膝,围巾这样的小物件。衔蝉关苦寒,你照顾好自己。”

李陟遐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道:“阿姊且放宽心,陟遐必不负所望,拼着这条命也要赚够了军功再回到阿姊身边来。”

我伸出双手弯腰将他扶起来,替他整了整衣冠,低声道:“什么军功不军功的,都不打紧,最最重要的,是保全了自己的性命。留得一条命在,就还有相逢的一日。”

“阿姊,”李陟遐想了想,道,“我知道了,一切都听阿姊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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