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度+番外(25)

作者:杨弯月 阅读记录

司马绍坐在她身前,双手拿着浆木。

“此情此景,还缺一首好曲。”

王桓闭着眼睛,感受着风轻拂过面颊,耳边是水被划动而产生的波动声,绵绵密密,像是要沉入幼时母亲的怀抱。

司马绍十分应景,从腰间取出一只埙。

埙的声音与笛和箫都不同,与笛声的高亢和箫声的低沉都不一样,埙的声音朴拙不凡,吹出的曲调也同样透露着无尽的哀思。

司马绍这支曲调却不哀伤,只觉天地悠长。

但王桓脑子里,俗尘太多,听不来这道家天籁。尽管闭着眼睛,面前还是充斥着杀伐与血腥,还有城寨里那些女人的充满哀戚眼睛。

这世道,人人都在论道,谈玄,妄想那天地之外的悠远之境,没人看这凡尘。

“你的曲子,太俗。”

“我本一个俗人,指望我有空心之曲,岂不是强人所难?”

司马绍停下吹奏,将埙收起来。他们这会儿已经划到了湖中心,小船随风摆,摆到哪儿就是哪儿。

“不指望,我也是俗人,听不来清静曲调。”

“那说不定,我们是一路人。”

王桓睁开眼,一口呸掉嘴里的芦苇杆儿,坐起身看着司马绍。

“世家与皇族,从不同路。”

“我是说你我。”

司马绍回望王桓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藏得东西太多,她看不清,也不想看清。这世间权谋纷争,惹人厌烦,不若这江上渔翁来的畅快。

“你我,如何同路?”王桓挑着眉,眼里带着笑,似乎在听一个笑话。

“你想北伐,我想逐鹿,岂不是一拍即合。你助我逐鹿,我助你北伐,你知道的,除了我,不会有人支持你。”

王桓的野心太明显了,王顿知道,王导知道,身边的副将,营中的将士,包括付蹇都知道,王桓,满脸都写着两个大字,北伐。

司马绍知道,也不奇怪,毕竟王桓也从没掩饰过。

这湖上,只有他们两人,四周是山,是水,唯独没有人,所以司马绍毫不避讳他的野心,他早已向她表明。

“我已经拿下了南阳。”

王桓神色逐渐变得凝重,她知道确实没有人会支持她北伐,但尽管如此,她背后还有家族,手中还有兵权。

就算无人支持她,她也可以靠自己,就像她那下南阳一样,一路向北,直到她的军旗飘扬在洛阳的城楼上。

她何必要去掺和皇室争斗,毕竟不管谁做皇帝,她王家依旧还是王家,不会有半分改变。

“很快你就会知道这世道,比你想象的更不堪。”

司马绍摇摇头有些无奈,嘴角轻扬,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王桓不忿,“那就等着看吧。”

“对了,将军还欠我一个回报。”

“你想好了?”

“我想要你......”

司马绍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一下。王桓大惊,一下子站起了身,怒目盯着司马绍,满眼写着不可置信。他却不慌不忙地放下茶盏,“一个承诺。”

王桓松一口气,复又狠狠瞪了一眼他,“说话能不能一次说完!”

“将军以为如何?”

司马绍半点不理会王桓的气急败坏,依旧淡定地坐在那儿,似乎笃定了王桓不会拒绝。

“我的承诺很贵,你怕是要不起。”

“不侵犯王氏利益,不违背礼义原则,不伤人,不妨世,自然也不需要将军以身相许?”

司马绍这话说到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地威胁。

王桓抬眼看着他,司马绍在荆州快半年时间,王桓只知道他偶尔会出门,但却依旧摸不清这人想要什么,她的一个承诺?

“那我应了。”

王桓举杯抬头,饮了一口酒。不就是一个承诺,司马绍敢赌她不会过河拆桥,那她也赌一把。

两人在溪上漂了许久,也没看到那个所谓的可以通向桃花源的山洞,眼看天色暗下来,只能划回岸边。

用王桓的话来说,就是“我们两个俗人,自然找不到桃花源。”

是啊,在这个人人都以淡泊清净,独绝于世为傲的世风下,他们是唯二的俗人,彻彻底底的俗人。

和军队一起返回汉寿的除了待审的胡大和刘连,还有从匪窝里逃出来的几个妇人。地牢里救出来的人大多都已经奄奄一息,军医救治过后也仅剩十之二三得以存活。

鸣翠是最早被土匪抢劫的一个商人家的女儿,在这土匪窝里已经呆了六七年。

“将军,不若就让我跟着你吧,天地浩大,未曾有我们的安身之处。”

北方家乡战乱不休,南方漂泊她们一介女子,想在这乱世安稳地活下去,很难。

他们中的一部分还有亲人,选择回到自己的故乡,还有些没有亲人的大多都愿意和王桓一起回汉寿。

第22章 卷一荆州风云 22-求情

“我不缺仆人,也没办法帮你们安身立命,你们如果愿意去汉寿生活,可以与军队一道,路上护你们安全。”

王桓话说的冷硬。

她不可能一直在荆州,更不可能一直护着这些女子。天下有千千万万像他们一样的人,她王桓何德何能,能以只掌护所有人。

“将军,鸣翠无需将军相护,姐妹们只需要一个安宁的地方,我们能桨洗做活,刺绣纺织,靠自己的双手生活。不再做别人眼里摇尾乞怜的掌心玩物。”

“行军路途艰辛,你们若愿意,就跟上吧。”

军队返回汉寿的短短几天里,王桓与太子带兵剿匪的事迹也传遍了整个荆州。

数月时间,从一开始的“十家牌法”到如今的首战告捷,他们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自此,王桓带兵继续在荆州境内除匪患,足足近两个月的时间,彻底拔除了荆州的一颗毒瘤。

两月时间,也足够走完一套审讯流程,王桓刚刚从军营回到刺史府,来不及换一身衣服就被等在家门口候着的小厮带去了王顿的院子。

“父亲找我有何事?”

王桓问身边的小厮,抬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甲胄,脚步放缓。

她与父亲自小算不上亲近,后来自己扮作哥哥,也怕父亲发现端倪,这些年来她踏足这个院子的时候屈指可数。

“想来与刘大人有关,公子进去就知道。” 小厮提点了一句,王桓大抵明白了,跟着小厮进了内院书房,王顿坐在桌子后面,正在落笔作画,看见王桓进来,挥退了一旁服侍的人,一间书房只剩父子二人相对。

“父亲。”

王桓恭敬弯腰行礼,这些年虽一直在军营,但骨子里的礼仪教养很难改变,几乎深入骨髓。

“起来吧,坐。”

王顿指了指下首的椅子,示意王桓坐下,甚至没让人给他添一杯茶,或者先问问此次出征战况如何,开口便问起刘连一案,“刘连审得如何了?”

“回父亲,结果应该就在这一两天。”

“刘连这个人虽然失了小徳,贪了些,但这些年对我还是尽了心力,从轻发落吧。”

王顿的意思很明白,让王桓饶刘连一命。

刘连这些年虽然政绩不突出,但很会做人,对着王顿更是极其上心,王顿后院近来最受宠爱的姨娘就是那刘连寻来的。

故而这番求情,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对王顿来说,这也是一句话的事。

只是王桓没那么轻易买账。

她闻言从椅子上站起来,拱手,“父亲,刘连烧杀劫掠,圈禁杀害男女无数,联合土匪欺上瞒下,收受贿赂,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怎能轻易放过。”

王顿见儿子忤逆,脸色一沉,将手里的茶杯扔在桌上,“不能效忠君父,才是天大的罪过!”

王顿意有所指,王桓只能跪地拱手,执意不让。

父子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

空气里的气氛变得凝重来,王桓并非一身反骨。相反,她长到这么大几乎没有违逆过家中长辈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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