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桓如今虽还只是一介白衣，但明眼人都知道，他这些年在荆州多次平叛有功，每次都只赏赐些金银。

这次王桓只一万兵马攻下南阳，是晋南建国以来第一次剑指北上，功不可没，年后必定会有加封。

“我不善与人应酬，况且，你们吟诗作画，曲水流觞，我也没什么兴趣。下次兄长组织一场比武大会相邀，我必定出席。”

王笙摇了摇头也不再劝说，以王氏如今的煊赫，自有人上赶着来巴结，倒也不用他们事事亲为。

第25章 卷一荆州风云 25-宴饮

新年伊始，建康城一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雪，府邸门口的石狮子不过一个晚上，就成了白花花的一团，一阵风吹过，树梢轻轻抖动，雪就落了行人满头。

南方难见这样的雪景，王桓清早起来就被付蹇拽去郊外的山庄饮宴。

“怀聿，这几日叫你都不见人影，只能亲自上门来堵你。说起来这建康的世家子弟，哪个像你一样在家里躲清闲。”

付蹇骑着马走在王桓侧面，看着他在宽大的袖袍外裹了一件狐皮披风，狐皮纯净洁白如雪，若不是还有匹枣红色的马儿，便是要连带着整个人融进雪里去了。

“你知我不爱出门，何苦非要拽上我？”

王桓伸手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风。他一年难得回几次建康，若是无事，便只有年关呆在这儿。比起这纸醉金迷的建康，他还是更爱他的荆州。

“今日不一样，前几日借着年关，前燕的使者进京，领头的叫冯凌，据说是那冯翼的哥哥，今日他也在你哥哥的庄子里饮宴，咱们不得去煞煞他的威风。”

王桓被付蹇一句话，倏地将思绪拉回了半年前的南阳，冯翼死在自己手里，如今他的哥哥来了建康，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又是在自家庄子里，自己何必去添这桩麻烦？

半年前，王桓带兵从荆州北上攻下了前燕的南阳郡，这是自晋南建立以来，头一回北上夺取失地，王桓也因此加封荆州总督，统领荆州军务，让原本就繁盛的王氏家族在民间声望日隆。

“我前日才借着杀人兄弟，夺人城池的功劳封了官，今日既然他来了，我又何必去人前招摇，那不是自找麻烦？”

王桓转头看着付蹇，头上的雪窸窸窣窣地往下掉，拉起缰绳就要回头去，付蹇赶紧拦住了他

“别呀，你都不知道，这家伙在建康可嚣张得很。这冯凌仗着陛下和丞相大人的几分客气，简直无法无天。前日，当街杀人都被陛下按了下去，赔了些钱财了事。昨日，听说和陈家的公子在花楼里抢人，惊动了大半楼里人。还有，听说他到处宣扬，说是你扮作女人进了冯翼的大帐，怕是......反正是半点不把你放在眼里。”

付蹇当着王桓的面，实在是不好说得太直白，但心里不满看来是压了几天了，这才今日堵上门也要拉上王桓挫挫他的锐气。

他话虽没说出口，但王桓也听了个明白。这人还真是口无遮拦，胆敢把脏水泼到她王桓头上来。

“那咱们就去会会他。”

王桓拉起缰绳，双腿一夹，驾着马速度加快，向前冲去。风把斗篷吹落，少年青丝与风雪中飘扬。

“嘿，等等我。”

付蹇赶紧驾马追了上去，只在雪地里留下两排清晰可见的马蹄印，然后被落下的新雪一层层覆盖。

守城的侍卫火眼金睛，隔得老远就认出最近建康名声大噪的王桓。没等他们骑到近前，就赶紧打开城门，让王桓一路畅通地到了城外山庄。

集会的山庄离建康城不远，是王笙的地盘，平日里没事了便要约上一些朋友在此小聚。如今正逢年节，这里自然也是日日不得闲

山庄位于一个半山腰，修建废了大手笔，背靠群山，前临山泉，内里雕梁画栋，松梅竹菊，借地热引了山泉做汤，实实在在是个好地方。

王桓来得时候，基本人都到齐了，全是些熟面孔。左右不过是那几个家族的子弟，只有王桓在这样的场合下，算是个少见的人儿。

堂兄王笙亲自出来迎他。

“早没听说你要来，怎么选了今日，这么冷的天也不怕染了风寒。”

王笙看见王桓上山，眼前一黑。前些日子他日日相邀都被回绝，这才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勉强答应了冯凌前来集会。偏偏这些日子深居简出的王桓在今日上山来，他总不能将人赶回去。

况且碍着付蹇还在一旁，王笙只能僵硬地笑着，祈求别再出什么乱子。只是虽然怕王桓惹祸，但他心里也盼着有人能出手整治这冯凌。

他在建康城消息灵通，那冯凌私底下传的那些谣言他自然也有耳闻，只是这冯凌毕竟关系着两国盟约，没有明面上的证据，谁能拿他怎么样。

说着话，王笙就要拉着王桓便要去山中温泉泡汤，左右把两人岔开就好。

“不算冷，我身体好着呢。”

王桓将王笙的手臂拉下来，拒绝了去泡山庄的温泉。

“几次邀你来泡汤你都不乐意，算了，既然你不愿意，便自去玩乐，有什么就吩咐庄子里的人，他们都认识你。”

王笙也不强迫，只是话说完，又勾住王桓俯身到他耳边，“今日冯凌也在，你们可别起冲突，父亲专门叮嘱了，让他两分。”

付蹇却对这山泉好奇得紧，上前两步，“王兄，我倒是对这山庄里的汤泉感兴趣，可否去看看？”

“自然。”

付蹇出身将门，自小和王桓走得近，家里人也都熟识。

“怀聿，等我一会儿，咱们......”

付蹇碍着王笙还在，有些话不好明说，冲着王桓眨眨眼，示意待会儿和他一起过去寻冯凌，便跟着去了汤泉。

王桓早知道付蹇这小子靠不住，但来都来了，干脆在这山庄里找个清净地方转转。

王桓寻了条无人的小道，沿着石子路穿过一片树林，本以为这样的荒凉地界儿肯定没人，迎面却看着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一身玄色大袖衫，身姿挺立，面前站着一个姑娘，只隐隐从男人的肩头露出一点儿衣袖，整个人几乎都被那男子挺拔的身形完全遮掩了。

怎么在这儿遇见司马绍！

两人近一个月没见，司马绍看起来也不像是专心给君父侍疾的孝子贤孙，还有空在这儿和女子闲聊。

王桓冷哼一声，转头就要离开。

不知司马绍是不是正好听见这边的声音，突然回头，正巧和王桓对上了视线，突然交错的视线让两人都略微晃了晃神。

王桓脑子里突然有一刹那的空白，低头就看司马绍勾了勾嘴角。

倒是和在荆州时没什么两样，王桓悄悄将实现挪开，看向了足底的青石板，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那女人此时也正抬头，遥遥地便向她蹲身行礼，然后不知和司马绍说了什么，转身离去。消失在林子尽头。

等那女人离开，司马绍才上前几步，走到了王桓面前，眼底还有笑意，这双漂亮的眼睛着实招人惦念。

王桓略微收回目光，，开口道。

“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了殿下，只是殿下与佳人相约，和该找个好地方，在这儿荒无人烟的小路上，怕是不妥。”

王桓嘴里“抱歉”，语气却没有半分抱歉的意思，反而像是在责怪司马绍，挡住了她的去路。

“今天有些冷，拿着暖手。”

司马绍半点不理会王桓话里的阴阳怪气，几步走上前，将手中的暖手炉子递给王桓，看材质像是姑娘家用的，多半也是刚才那姑娘准备的。

“给你的东西，我不要。”

王桓看了一眼那样式精巧的暖炉，没好气地回道。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

司马绍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桓一把捂住了嘴，怒目而视，“你疯了！”

说完，王桓四下望去，见没有人影，稍稍放下心，转过头来看着司马绍，眼睛里全是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