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不当王(171)

作者:羲和晨昊 阅读记录

若是再跟富甲天下的祭氏相比,王子围只随便这么一出手,便等同于祭氏上下,大体半年的进出流水。

所以,这年头,利用权力敛财还是要比利用其他手段敛财更厉害啊!

不过,李然也不是个没见识的人。无论是“穿越前”的他,还是在祭氏当家宰的经历,都让他对于这种财富早就免疫了。

用后世某人的话说:现在的他,对于“钱”其实没什么兴趣,他现在只对怎么“花钱”感兴趣。

当然,李然也忽然就明白了王子围今日前来的用意。

“子明啊,有些话,本令尹便不再多说了。”

“只要你子明一句话,日后的荣华富贵,便全包在我熊围的身上了。保管子明你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如何?”

即将成为新一任楚王的他,倒也的确有这个底气说这一番话。只不过,与富庶的郑国相比,他们楚国想跟已经营数十年郑商摆阔,却是还差了点意思。

当然,显而易见的,对于楚国而言,这其实也已经是不小的手笔了。

可见为了招揽李然,王子围这回也算是下了功本了。

“多谢令尹厚意,然而,钱财非然之所愿。”

李然的回答也十分的简单明了。

若是他真的是需要钱财养命,如今他只怕也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郑国行人。

“呵呵,自然自然,子明高义!”

谁知王子围闻声并不恼怒,反而还对李然给予了褒奖。只听他继续道:

“只是子明啊,你考虑过?你这一身的本事,若只留在小小的郑国,又如何能施展得开呢?”

“如今这天下纷乱,有志之士莫不以辅佐明君,称霸天下为志愿,难不成子明心中就未曾如此想过?”

“郑国,不过是方寸之国,弹丸之地。且上至君侯,下至庶民,皆是毫无志向可言。即便是那个子产,亦是如此!所以,若子明只屈居郑国,才不得尽施,志不得尽伸,又何苦来哉?”

既然钱财不是你的志向,那便不谈加钱的事。但胸怀天下,总该是你的志向了吧?

谁知,李然却再度叹息一口,并是摇头回拒道:

“令尹谬赞,然生平所学,皆为周礼而已。”

“所谓礼者,教化世人,规束众生者,而教化世人,规束众生。意指为何?不外乎天下安宁,万民安居。诸侯间以兄弟相系,公卿间以亲朋相围。再无烽火之扰,天下太平。”

话说的漂亮,但李然自己清楚,这其实也并非是他的本意。

他其实并不赞同以简单的周礼来治世,或者说,并不是世人所理解的“周礼”那样。

真正的“周礼”之道,其实是包罗万象的。它时而温文尔雅,时而雷霆万钧。时而安泰祥和,时而危势渐浮。可刚,可柔,可怀德,可肃杀。

简而言之,所谓周礼,不过就是一个用以诠释天道周而复始的理论模型。

所以,“周礼”从不会说这样对,那样不对,也从来没说过自己能够治乱平天下。它更像是一个世外高人,它只告诉世人什么情况下,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因,会有什么样的果。

是非对错?治乱兴衰?都不过是周礼的“一面”罢了。

周礼之内,皆是命运。既是命定,又何从改变?

而李然作为“周礼”的活化石,对这一点其实是最清楚不过的。

更何况,周礼若真能拿来治世,那周朝的天下又何以会崩坏到如此的地步?

那么,正如李然自己所认为的,既然周礼实际上并无治世之能,那为何他还要以此为借口,并堂而皇之的以此来回拒王子围呢?

只是因为这是眼下最为合适,也最为正当的理由。

毕竟天下诸侯,说到底还都是周的臣子。而世人所意会的,那粗显的周礼,在世人看来,依旧是维系这天下有序运行的基本法则。

那么理所当然的,他身为前洛邑守藏室史,坚守“周礼治天下”的信条,在外人看来便是他的职守。

而此言一出,王子围的脸色却立刻由晴转阴,瞬时便沉了下来。

显然,李然这话可谓是触碰到他的逆鳞了。因为楚国人,最讲不通的,也最吃亏的,就是所谓的周礼!

第一百七十章 治乱之道

要说楚国人最厉害的,莫过于他们的根性当中,最是不服周礼的。而他们最吃亏的地方,也同样是在于不通周礼。

之前便讲过,楚国先祖不过是周王室所分封的一个子爵,若是按照礼法,他们连与其他诸侯国的国君坐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又何以称霸天下?

所以,当李然谈及周礼,并以礼制典章来刻意回避王子围的招揽。那王子围心中的不忿自然是溢于言表。

在楚国人面前说什么都可以,但最忌讳的,就是万万不能跟他们谈及周礼。

礼乐分封之制,对他们的伤害实在太深了。

而且,楚人又是第一个大范围的取缔了分封制,进而施行郡县制的(此言非虚,书友可自行查阅)。所以,跟他们讲周人的典章礼法,那无异于是在揭他们的老底。

“哼!李子明!你若是不愿做我楚国的官,大可明言,何必在这张嘴闭嘴的大谈什么周礼治世?”

“我楚,蛮夷也!当年遵了周礼又如何?当年寡先君还不是被周王室给差遣了去看守篝火?若遵周礼,我雄楚又岂能有今日之荣?”

“周礼?呵呵,在本令尹看来,不过就是天大的笑话!”

说得也是,若当真是遵照周礼来,那他王子围日后还该如何篡权夺位?又该如何名正言顺的成为下一任楚王?

要他楚人遵从周礼,那已是痴人说梦。更何况是他王子围?要他放弃篡位之举?怎么可能?!

“令尹息怒。”

“然之所言,皆为古制。自文王分封,天下大势皆出于此。而王道所及,既为太平之治。”

“李然既是曾任洛邑守藏室史之职,肩负传承周礼之责,又岂敢忘本?”

李然并没有让步,并且明确表态,传承周礼就是他的本职。

换言之,让他去楚国任职,便等同于要让他沦为天下人的笑柄。这种有损清誉之事,之于李然,叫他又如何能够答应?

“这么说……子明当真无意我楚?”

王子围耐着性子,十分郑重的又问了一遍。

只见李然依旧是摇了摇头:

“令尹好意,然心领了。但实难从命。”

“而今,然既已为郑国行人,便万不能行此悖逆之事。如若不然,必为天下人所不耻,必为后世史笔所讽。更何况,若李然当真是如此的反复之人,想必,即便是令尹,这心中也多少会有存疑吧?”

李然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能想到别人已经想到的,也能想到别人未曾想到的。

他最后这句话,其实便是在提醒王子围:我李然说到底也不是楚人,如果真跟你去了,你当真能放心得下?毕竟非我族类,必有异心啊。

“哼!”

“李子明此言差矣!”

这时,一直未曾说话的伍举,忽的是站了出来。

只见其面色阴冷,带着丝丝不忿,眼角还残留着一抹狠意。

“要说这乱世之中,良禽应择木而栖,唯有才能者可居其位!我们令尹大人这是见你李子明才学广博,意以上卿之位许之,又何来要你背国卖主?治乱天下,又岂能在乎门户之见?若依你所言,非楚人不能尽楚事?那试问‘楚才晋用’又该如何说呢?”

“昔日晋国内乱,公子重耳流亡于外,齐国内乱,管仲奔鲁,你又可曾见过他们怀有异心而谋害旧主?难不成为趋祸乱而避难,便成了反复无常的小人?那后来管仲归齐,齐国大兴。重耳归晋,晋霸中原,此间种种又该如何评书?”

“若非……在尔眼中,寡君是无有人主之相?而致你不肯归服?”

伍举言罢,目光如炬,神色一时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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