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楼+番外(110)

作者:枕明生 阅读记录

——转眼消失在了那处殿顶之前。

少年看着他消失,从怀里摸出了一支洞箫。

箫身泛着柔和的光,像是千年沉淀的历史,从遥远的上古投来的哀切目光。

“呜——”

婉转悠幽的箫声穿透人嚎鬼哭,回荡在大殿之中,如祭司的镇魂曲。

满殿的狂躁不安鬼物动作都放缓了,小弟子一剑杀灭一只鬼物,诧异地回过头看向箫声来处。

“别愣着!”莫默不知什么时候从那白罩子里出来了,手里抱着个七八岁的小孩正施救。

她一手抱着小孩,一手盖住小孩的额头与眉眼,疗愈的灵力在小孩体内流传安抚,脚下不停,“先把他们送出殿外!”

那小孩应当也是哪位大臣带进来的家眷,被护得还算周全,只腿上染红了一片,不哭不闹睡着了一般窝在她怀中。

宫宴不允许护卫入内,这家人跟在她身后往外跑,身上多少带着伤,看得出被匆匆处理过。

一路上不断有人哭嚎,莫默抿着唇,腾出手甩了几只暗器,清理掉挡路的鬼物,直到把一波人都送出去,才又转头往回跑。

那小弟子被她提醒过,也意识到首要任务是送人出去。

他在自己的能力极限内照猫画虎接了一批人,到了殿门口,却被地上的尸体吓了一跳。

“这……”他结结巴巴地自言自语,“这装束,不是锦衣卫吗……”

“是。”南言出现在他身后,也带着一批人。

他眼角通红,像是刚哭完,泪痕还没消,说话带着鼻音,“皇帝做了个局,江师叔他们解决了门口守着的这些人,咱们才能送人出来。”

他看都没看地上那些人一眼,把人送到转头就走,“快走吧,别愣着。”

别哭,别愣着,去救人。

去救人。

.

容承镛看着圣德殿的方向,不言不语。

“四殿下。”一身黑衣的暗卫落在他身边,单膝跪下,身上带着晚风吹不尽的血气。

“解决了?”容承镛淡声问。

“是。重华宫门口十名金吾卫,暗处四名暗卫,已尽数除尽。”

容承镛依旧遥望那鼎立庄严的大殿,“嗯”了一声。

就听那暗卫似乎是犹豫了下,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四殿下,属下听到皇帝说,他是为了复活小姐才……”

容承镛瞥了他一眼,暗卫自知失言,噤了声。

这暗卫身份比较特殊,是容承镛的母亲,故皇后向雨竹留给他的。

向雨竹不算是月华宗的高层,但她在月华宗广结善缘,出嫁时,不少同门给她凑过嫁妆。

甚至有位财大气粗的师姐,送了她一支暗卫。

那位师姐是月华宗宗主的女儿,自小与她交好,最开始就不看好身为“商户之子”的凡人,在她决心出嫁后又忧心忡忡,最后逼着她收下了这支暗卫,还立了血誓,在第一个孩子五岁前不许把此事告知任何人。

……现在看来,到底是师姐猜中了。

大公主殿下早夭,此事竟真的一直瞒到故皇后亡故前,把暗卫交给自己的母亲,也不曾让当年的燕王殿下、如今的容帝知晓。

不过。容承镛漫不经心地想,这毕竟是皇宫之内,皇帝大概是早就知道他手里有人,只是不知道有多少、实力如何,又下意识认为向氏一无权无势的小弟子、他一介深宫之中的落魄皇子,再如何也翻不过天罢了。

他靠着这支暗卫,小心翼翼、苦心经营,终于一点一点养起了自己的势力。

这暗卫曾经是向雨竹的人,向雨竹那个性子,能让人十几年不忘旧主,很正常。

故皇后在他一岁时便亡故,他说他早忘了母亲的模样。

但那个场景,他记得清楚极了。

女人消瘦的手托着他,轻柔地放在被子上,嘴里唱着小调哄着他。

她叫他“佑宁”。

后来他知道,他曾经有位姐姐,出生没多久便夭亡了,还没来得及取个大名。

姐姐的乳名,叫“锦宁”。

“锦宁”“佑宁”一字之差……那人唤他乳名时,心里想得是什么呢?

父皇不喜他……母亲难道就爱他吗?

容承镛望着远方出神,半晌,收回视线。

“……母后不可能复活。”他最终还是解释了一句,“凡人魂魄离体七日即散,修士魂魄也过不了三十日,除非魂化鬼物,再无例外。母后死时,父皇手上并没有能留存魂魄的东西,她的魂魄早该散于天地间了。”

复活……不过是那个疯子重重悔恨下的一厢情愿罢了。

也许还要加上国师那神棍与丞相那负心汉的忽悠。

“走吧。”容承镛深吸一口气,“既然出来了,就去帮帮我们的盟友——把本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也算是给母后报仇了。”

暗卫低下头,道:“是。”

.

风袭玉咽下一口腥甜,冷冷抬眼。

他的对面,是一个高大的人影。

那人身周死气厚重,实力竟也有出窍不止,甚至随着死气源源不断地涌入在不断上涨。

他一身黑衣,脸色惨白,不似活人,嘴角却勾着大大的笑容。

这显然不是白丞相所以为的小小残鬼,而是一只出窍等级、神智清醒甚至有意隐藏自己的魊!

魊同样在刚刚的冲突中受了不小的伤,心有忌惮不敢贸然上前,他嘴上却挑衅道:“真稀奇,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凤凰如此狼狈。”

“确实稀奇。”风袭玉右手一抬,缓缓从虚空中抽出一条赤金色的鞭子。

“你居然还没死啊,子桑悼。”

龙塔六层,白烛幽幽,红绳交织,塔外铜铃声越来越急,一响接一响;塔内,一块淡粉色的玉石在封印中央高高供起。

封印周围罡雷隐隐,不得寸进;封印内的玉石不停地震动着,似乎也生了灵智,马上要复苏,逃出此地。

江在水和祝江临并肩立着,身上多少挂了些彩,与阵法前的国师对峙。

“路云霁。”江在水缓声道,“放弃吧,我不会杀你,跟我回白鹿门。”

路云霁笑了一声,不答反问:“江大小姐,你知道这是什么阵法吗?”

江在水紧盯着他,不答。

他们虽是一路强闯上塔,但有祝江临在,损耗其实也不算多;如果江在水想,其实可以直接武力压下路云霁。

只是龙塔封印就在眼前,她不确定自己能顺利解开,若是能“说服”国师大人自己撤掉封印,会快上不少。

时间就是生命,她一边与路云霁谈判,一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过整个阵法。

路云霁也不理会,自言自语道:“这是一个大型融合阵法,封印阵叠了灵因阵,借白泽神力动用珚玉之权,再用珚玉之权在山川法上开个口子——这你应该猜出大部分了吧?”

灵因阵本身就是借因还灵两阵的复合,他们想尽办法先借出白泽之力,这才能设下更简易的灵因阵法持续抽取神格之力。

江在水终于开口接了他的话,“我只是没想通,你们开山川法是要做什么。北域落封千年,世间鬼物尽消繁华安稳,为什么要……”

“北域?”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路云霁打断了。

这位气质阴冷的国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北域?北域?!”

江在水被他笑得浑身寒毛奓起,警惕道:“你笑什么?”

“大小姐,你再好好看看你那忽悠人的‘史书’。”路云霁擦掉眼角笑出的泪,语声讽刺:“山川法不再北域,而在西南。金火相逢之地,太虚大陆的‘死门’。”

“北域的‘山川法’,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他不知是在嘲讽江在水,还是在嘲讽自己,“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却插手到了我们的事情里?”

从信息价值上说,此事的确没什么用处,毕竟江在水也不打算近距离参观一下山川法与众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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