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楼+番外(132)

作者:枕明生 阅读记录

长风真君扇面一展,哪怕四面严寒逼人,他也要扇着扇演尽风流做派,才缓缓道:“你若愿自行回到山川法内,我自不会动手。”

食桑鬼主冷笑一声:“山川法?那就是个养蛊的牢笼!没有哪个能逃出来的鬼物会愿意回去。长风,你我本无利益冲突,打杀我等费你真元,你又求个什么?”

他话说得隐晦,站在最前的三人却都听得明白。

道微元君——披着散修身份的风渊皱了皱眉。

食桑话里话外,无非是在暗示烛玄揽的神兽身份,想以此说服他。

茫茫阵主要清洗的是人类关于神兽的记忆,食桑鬼主生前并非人类,因此不曾忘记相关之事。

尘祸猖獗时,他们虽针锋相对,但也守着一分默契,那就是食桑不透露长风的真实身份,长风真君便让他安稳呆在无启城的地界,不赶尽杀绝。

可事到如今,神兽的痕迹已经被抹得干净,就算他站出来大喊“你们的长风真君真身为烛龙”也不会有人相信。

再者,尘祸之乱到了最后,黑鸦军已被逼入绝境,理应再起不能,烛玄揽的立场也已经很明确了,再打这副牌还有什么用呢?

长风真君显然没被说服,摇头叹道:“尔等为祸世间,手上累累血债不知凡几,但凡有志之士,无不欲杀之而后快。今日你已是强弩之末,识相的,就快快降了吧。”

寒降之战伊始,他一手建立了跃玄观,丹阳城的朌家人亦以赤谷做靠山建起了云绯楼,及至今日,这便是太虚大陆战力最强的两个门派了。

风渊今日站在他身旁,代表的便是云绯楼;资历最老的行明宗与医修聚集的青风堂也派了人来,一边是记录,一边是后援。

这四个门派的弟子此时就在他身后,只等他一声令下,便可列阵杀敌。

食桑鬼主却又道:“天地之间自有阴阳法则,第一次尘祸用了数千年才被挑起,第二次尘祸却与其相隔不到千年。尔非蠢蠹,难道看不出其中深意?”

长风真君垂眸不语。

弟子中有窃窃私语声响起,有人说:“可这次尘祸,不是因为悼灵鬼主自堕才卷起来的吗?”

“你傻啊,他的意思是,今天有悼灵鬼主,明天就有悼一鬼主,既然有人这么做过,之后这么干的人只会更多!”他的同伴小声回答他。

这话引起了小范围的讨论,横公将军轻咳两声,回眸淡淡一瞥,弟子们瞬间收了声。

风渊“啧”了一声,不打算继续废话,直接了当地问烛玄揽:“你还打不打?”

她总觉得食桑鬼主不太对劲,临死前还要挑拨军心,还是早封印住早安心。

烛玄揽装模作样地叹口气,给自己的战前风度展示做了个完美的收尾,“食桑,既你不愿投降,本尊亦无话可说,只好多费些心力了——”

他尾音蓦地凌厉起来,“众弟子听令!”

统一身着淄色衣袍的弟子们一个激灵,站直身躯喝道:“在!”

“列阵!”

烛玄揽扇子一翻,玄色身影直直迎上了食桑。

他负责牵制神级魊鬼,风渊则与行明宗的宗主——那位千年前替白泽婉拒她、如今已是合体修为的修士——一并指挥弟子列阵。

一部分弟子快速散落于战场之外,将众人包围,掐诀念咒布下大安阵,另一部分则兵分几路冲入黑鸦余部之中,举剑杀敌。

这算是尘祸以来通用的对鬼之法。

大安阵自然是修改过的,无需提前布下、也无需神格,作用是规整阵中死气,使其被不断吸收入弟子手中的云泥之中。

这样一来,阵中修士便可无顾忌地杀灭鬼物,而不必担心被死气阻遏灵力运行或死气扩散。

烛玄揽在人间充当“长风真君”时,向来是压制着实力的。

不然被发现他一扇子就能扇灭魊鬼,肯定是要出问题。

饶是如此,他打食桑也是游刃有余,那柄龙骨剑从始至终都不需见个光,仅凭手中鎏金折扇就压得鬼主毫无喘息之机。

杀鬼与杀人不同,人有实体,而鬼物只是由死气附着于无形的魂魄上成型,本不能被凡俗之物碰触。

只有死气浓厚到一定程度的鬼物,可以幻化实体,甚至以人类血肉为食,从而增长自身死气含量。

即使如此,它们依旧可以随时随地化成一团碰触不到的死气。

因此,杀鬼需以灵气附着于武器之上,用灵气消融魂魄上固着的死气——反过来说,鬼物侵蚀人类修士的常规方法,就是使死气侵入人体的四肢百骸,最终侵入丹田摧毁仙根。

只是鬼物的“丹田”不在腹部,而在其眉心。

灵光所聚之处,将其摧毁,鬼物便会失去所有神志与“修炼”的能力,不消片刻即散于天地间。

当然,如果武器足够强悍,可以直接伤及魂魄,那更是杀鬼的利器。

高空之上,雪花被气劲震成碎末,混入纯白的灵气与乌黑的死气之中。

烛玄揽合扇,扇中蕴着灵气直插入食桑胸口处,灵力化作锁链,将他细细密密的捆绑定住。

食桑欲化作死气挣脱,却愕然发现,他竟是直接锁住了自己的魂魄!

“你怎么……!”他本就被那扇子削去了大半护体的死气,如今根本挣脱不能,瞪大了眼睛看向烛玄揽。

“嘘。”烛玄揽勾出一抹笑,左手摸出一枚装魂魄的玉瓶,手指间灵活地滴溜溜一转,往他眉心处一按。

食桑鬼主的魂魄挣扎两下,便被吸入了那玉瓶之中。

烛玄揽笑得肆意,对着瓶子小声道:“我悄悄用了点神格的力量,应该不算作弊吧?”

玉瓶无声无息,里面的鬼物不知听没听到。

烛玄揽也不管他,将瓶塞按上瓶子收好,向下一扫。

天地一片白芒,黑鸦余部已被灭的七七八八,风渊站在阵法一角,看哪处有漏洞便出手相救。

明明一身黯色衣衫,却显眼得很,时不时穿梭战场如入无人之地,拎出一个伤势较重的弟子,扔给阵外预备着的青风堂医修。

烛玄揽越看,越觉得她像是带自家小孩出来长见识的。

明明是结束尘祸的最后一场大战,却如同教学现场一般井然有序,阵中弟子身上多少有挂彩,但却无人死亡。

烛玄揽莫名笑了一声,心想,也挺好的。

子桑悼与花夭都已被封回山川法,人间暖春将至,打完这一仗,秩序会恢复,他们将轮回建立,便可归于自己的领地,偶尔出游,见见盛景繁华。

从此再不会有尘祸,也再不需要有人为此牺牲。

他将折扇一展,欲下去帮风渊一起完成最后的“教学工作”。

——一只手拦住了他。

烛玄揽一惊,旋身后退,却发现身后站的不是别人,而是风袭玉。

他下意识地“嗅了嗅”,是凤凰味没错。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烛玄揽惊疑不定地问他。

风袭玉不答,只低头看着做收尾工作的人,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

“黎明前的曙光之景啊,怪不得能成为你最喜欢的记忆。”

烛玄揽不知为何,只觉得心脏被重重捏了一下,直向下坠。

眼前真实的场景突然虚幻了起来,他心中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泛起,就被疯了一般蔓延的惶恐紧紧攫住,他不自觉地声音提高:“你说什么胡话?!”

“我说。”风袭玉抬眸,赤红的眼瞳中泛着黑沉的雾,额上凤鸟印闪着妖异的红光,他语声压得很低,却惊雷般在耳边炸响,“烛玄揽,该醒了。”

画面如碎镜般裂开,烛玄揽只觉自己如从高空坠落,狠狠砸在地上,把五脏六腑都摔裂了开来。

他一翻身,“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咳咳咳。”烛玄揽一抹唇角,翻涌的记忆席卷上来,他倏地从地上爬起,却牵动了伤口,痛得又跌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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