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楼+番外(42)

作者:枕明生 阅读记录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一个问题。”江在水边蘸墨边道,“魏家人传了千年的海宫珠,怎么也得有百代人了,期间海宫神观观祭司之位没丢,海宫珠也没丢,甚至连消息都瞒得死死的,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游与明看着她落笔,手上磨墨的动作慢了下来。

直到江在水写完一列,疑惑地抬眼看她,她才缓缓道:“或许……你的提问对象错了。”

江在水没听懂,“啊”了一声,就听她道:“不是‘魏家人’怎么做到的,而是‘海宫神’,怎么做到的。”

墨顺着笔尖滴落纸上,氲出一片黑色。

江在水只觉得后背寒毛都炸了起来,天灵盖一紧。

为什么不选跃玄观选魏镇长?

与已经成型的大门派相比,凡人,或者散修,优势在何处?

江在水想起了初见时,祝江临那枚封言咒。

“这样一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海宫珠恐怕不止有‘储存记忆’一个功能。”游与明把墨条放在一旁,“‘保神魂,定江水’……它应该还能禁锢魂灵。”

江在水脑子一懵,感觉自己从小到大的世界观在这几天被陆续砸了个干净,先是白墙,再是房梁,她从招猫逗狗的观中小院摔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直摔得自己眼冒金星。

江大小姐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苦于观主夫妇给的家教太好,搜肠刮肚想不出个有力的骂街词汇,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噫吁!”

这海宫神,跃玄观地界供奉了千年的海宫神,莫不是个什么邪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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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云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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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与明没被“海宫神可能也许大概或许是个邪神”这一信息吓到,反而笑出了声。

“想什么呢。”她道,“海宫神千年前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目的,但至少在现在看来,其举措没给魏家带来什么伤害。”

“正常来想,大概只是对跃玄观抱有不信任,用了些手段而已。”

江在水刚松了口气,听她一句“正常来想”,心又悬了起来,“那若是‘不正常’来想呢?”

游与明走过来,给她换了一张宣纸,敲了敲桌:“你先写信。”

也不知是谁害得她要重写。江在水瞪她一眼,怨念重重地重新蘸了墨。

“你怎么总是把墨吸的这么满。”游与明有些看不过去地皱了皱眉,“但凡纸次一些,就该糊成一团黑了。”

“我就喜欢。”江在水冲她吐了吐舌头,催促道:“我写,你说,快点。”

游与明叹气。

江在水从小闯祸生非,养成了一副顶好的心态,前一瞬还满脸纠结震惊,转眼就重塑好了自己的世界观,手下笔走龙蛇,嘴上又开始逗人家:“别叹气了,好阿弋,小小年纪哪那么多烦心事啊。”

“不正常来讲,可能就是邪神要献祭吧。”游与明眼眸一耷,没好气道。

“那不能。”江在水嘴贫不耽误写信,转眼把前因言简意赅地列了出来,开始求情报。

“海宫神好歹也是跃玄观供奉了千年的神仙,跃玄观上上下下再孬,也不至于放任邪神在眼皮子底下筹备献祭,还上赶着送香火。”

她笔下写着“料母上颖悟绝伦、深明大义,定愿助女儿理清此事”,嘴上说到:“就我爹娘连自家闺女都瞒这个作风,他们挖什么坑我都不奇怪”。

游与明知道她也就嘴上逞强,遂一听而过。

室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游与明低下眉眼,片刻,抬起头,若有所思道:“你说,守了海宫珠千年的魏家人,对海宫神是什么态度呢?”

江在水落下“女儿跪请母安”六个大字,潇洒收笔,“安”字一点硬生生被她拖成勾。

她把毛笔往水里一投,抄起手边放着的书开始熟练扇风晾墨。

“什么态度?”江在水边扇风边随口应她:“奉若神明?或者恨其入骨?”

这话一听就没过脑子,游与明靠在墙上,手指轻轻点了点书桌,眼神无意识地落在她那封信上:“他们是与有荣焉,像被拯救的信徒一样世代忠于神明?还是在不可更改的‘禁锢’之下,渐生怨怼?”

江在水被她说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什么禁锢?海宫神怎么他们了?”

“不,没有。”游与明像是被她叫回了魂,摇摇头,否定了自己:“世代相传的观祭司之位,当为荣耀才是,我想多了。”

江在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阿弋,你钻牛角尖了。”

游与明揉了揉眉心,没说话。

江在水低头看了看,墨迹基本干了,遂开始折纸鸽儿。

“要我说呢,魏家先祖得海宫神相救,方能带着全镇上下安然渡过水祸,保管一枚珠子罢了,又不是什么违亲背祖的缺德事,就算加了些‘封言’之类的限制,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

她三两下折好纸鸽儿,绘上鸿雁诀,托到窗边放飞了。

江在水回过身来,扶着窗沿看着游与明:“阿弋,我还是愿意相信,人是可以守住一个承诺的。”

江在水从小与游与明认识,听她讲过各种行医所遇。

有一掷千金的贵家公子,也有为一钱相争的手足兄弟,有感激涕零的淳朴百姓,也有无理闹三分的病患亲人。

虽然所见多是安稳繁华,也知道世间有诸多苦厄。

她知道游与明总想的多,习惯凡事考虑最坏的选项。

但是,说她天真也好、愚钝也罢,江在水还是觉得,要给这人间多一点信任。

游与明沉默片刻,没反驳她,走回桌边给自己倒了一碗茶。

“你说得对。”她与江在水对视一眼,最终点了点头。

江在水松了口气,也颠颠地跑过去讨茶吃。

“这茶都凉了。”江在水灌了一口,皱起眉,“重新泡一壶吧。”

“麻烦。”游与明从丁香坠里取出一枚符贴在壶上,注入灵力。

她伸手将两人的茶水一并倒了,等了少顷,又从茶壶里新倒了两碗。

那茶水被这么浪费来浪费去,只够给每碗匀个半。

江在水看的叹为观止,起身烧水去了。

那符她认识,游与明最喜欢用的符之一,用引火符改的,取名叫“温茶”。

每次见到,她都会对游与明的懒有个更深的认识。

水要从外面打,江在水干脆直接到大堂要了一壶凉水一壶热水,热水可以直接用,凉水给游与明放屋里备着,省得再出来讨。

回房时,她难得良心发现,回自己房里去找了一趟栖谷。

栖谷困在客房无事可做,收拾了一番卫生,拿出了刺绣开始做女红,见她进来,很是一惊。

“香囊吗?”江在水探了个头,打探道。

栖谷就把小绣架拿起来给她看:“手帕。小姐怎么回来了?”

江在水抬了抬手:“给你送壶水,要吗?”

栖谷便猜出来她干嘛去了,摇摇头:“我们屋里还有,小姐拿给与明小姐就好。”

江在水点点头,出门之前又道:“你不用总守着客栈,难得出一次跃玄观,逛逛渡城也好。”

在跃玄观里,江在水除了惹祸时,基本都会带上栖谷。

钱府之事涉及太多,她以实力不够为借口让栖谷与她们分头行动,又自觉冷落了人家,便总想着让栖谷自己休息一阵。

栖谷只点头应好,看架势依旧打算当做耳边风。

江在水拿她没办法,心说自己这么一个闲不住的捣蛋鬼,身边怎么尽是八头牛拉不出门的深闺小姐。

她摇了摇头,回了游与明那屋。

“我发现我被你绕进去了。”江在水拎着壶进了门,冷不丁道。

“嗯?”游与明接过水壶,重新泡上茶。

江在水把冷水往边上一放,道:“我记得我最开始是要问你接下来干什么的吧,怎么就拐到魏家先祖身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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