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楼+番外(61)

作者:枕明生 阅读记录

何勇锐一介莽夫,平日里只有白乌安一个走后门讨酒喝的客人,少有人能和他如此事无巨细地讨论酿酒事宜,一时喜觉遇了知音,得意便没了形。

所谓武痴乐痴,人若是对某一件事着迷到了一定程度,在世故上就显得有几分傻气。

这位“十里八乡有名的酿酒师”一拍桌子,也不拎着白乌安了,转身进了一间小屋,取出来一小坛子酒,豪气地往桌上一放。

“好兄弟!难得有你这般懂酒之人,能同你结交交谈一番,实在令我收获颇多,心悦诚服!”

他哈哈笑着拍了两下酒坛,道:“这算是我何某的成名之作了,旁人来闻我都不让他们闻一下,今日便邀祝兄弟一同评鉴一番,喝个痛快。”

祝江临依旧文质彬彬,八风不动:“恭敬不如从命。”

白三少并江大小姐,一同傻在了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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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雍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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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展太快,江在水属实没想通这两人怎么就称兄道弟不醉不归了,很是疑惑地戳了戳一旁自闭的白乌安。

“这位何兄弟,一直那么热情好客吗?”

白乌安幽幽瞥她一眼,反问:“你看我刚刚是被他满脸笑容地迎进来的吗?”

显然不是。

那就是祝江临的问题。

江在水拉着祝江临传音:「你想喝酒了?」

不然怎么就来坑骗人家老实人了呢?

祝江临不答话,反而把她一并拉上了桌。

“茶要一人细品,酒要众人共吃。何兄弟,难得你我有此雅兴,不如带上我这位道友一起?”

江在水瞪大眼睛,惊恐道:「我不喝酒!」

何勇锐没看出大小姐的抗拒,欣然道:“好,好,祝兄弟说得有理。”

他拿出四个大碗码好,朝白乌安一抬下巴:“既如此,绾仔也一并来喝吧,人多也热闹些。”

有好酒喝,白乌安也不管什么差别待遇了,从容掸了掸衣袖,落座。

庭院大得很,最靠外的地方摆着个大石桌,便是几人所在之处。

周围恰巧是四只石凳子,够他们围桌并坐。

其中,何勇锐的位置面朝北,正向着那扇来时的小门,祝江临坐他右手边,江在水被他拉到了身旁。

白乌安便和祝江临面对面坐了下来。

少爷不在意自己面前坐着谁,只在意自己有没有酒喝。

酒叫丹桂巷,很没特色的一个名字,是何勇锐自己取的。

一开坛,酒香气便冲了出来。

“大壮是无拘酒楼的酿酒师,但是他的丹桂巷,无拘是不卖的。”白乌安一边盯着酒坛子,一边给江在水解释。

何勇锐给几人都满上一碗酒,道:“到酒楼喝酒的难见懂酒之人,旁的酒也就罢了,丹桂巷可不能给那些人糟践。”

这酒也确实担得起何大酿酒师的偏爱,即使是不爱酒的人,也能闻出气味醇香。

倒真有些“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味道。

江在水被他们说得好奇,犹犹豫豫地打算端碗。

“你凑热闹就行。”祝江临把她那碗酒拿到自己面前,没看她,传音道:「不想喝就不喝。」

好奇心起来了,倒也没那么不想喝了。

江在水不喜欢酒,第一是嫌其无味,第二是总怕自己喝醉了说些胡话。

大小姐对钱权声色这些外物没什么兴趣,但对自己的面子十分看重。

游与明偶尔来一次,会一时兴起酿个甜醪糟,加上小汤圆和桂花蜜,她就乐意喝了。

也难怪江观主一时嫌她无江湖儿女的气派,一时嫌她不像个北国姑娘。

丹桂巷的酒气虽冲,却带着一丝桂花香,江在水思考片刻,决定先看看旁边人喝酒的反应。

要是他们快速酒色上脸,她就不喝,反之,她就偷偷再顺回来。

思至此,她便乐得清闲的坐在一旁,顺带从白少爷身上套套情报。

“丹桂巷比其他酒好喝在哪里呢?”江在水往白乌安的位置旁挪了挪,投其所好引入话题。

白乌安得了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酒,心情很好,大发慈悲地回答道:“那可多了去了。”

白少爷一个纨绔子弟,平时无甚正经爱好,除了京郊跑马射箭,最喜的便是各种酒品。

他从和光酿的落口爽冽、尾尽余长,讲到畅怀饮的醇厚丰满、余味爽净,最后轻轻嗅闻了一下碗中酒香。

“但这丹桂巷与它们都不相同。”白品酒师神色严肃。

“以花酿酒常易喧宾夺主,花香或甜味盖过酒气,丹桂巷却绝无此患。其绵甜甘洌诸味协调,回味悠长香而不艳,令人喝过一次,便再也忘不了。”

何勇锐看上去略显动容,动容中却又夹杂着一丝警惕。

江在水不明所以,以白少爷这等口才,怎会让何大壮嫌弃至此?

便见那刚刚还一副专业模样品酒的少爷一抬碗,斜挑起嘴角,挑事似的对何勇锐弯了弯眼睫:“大壮,我就先干了!”

说完,这贵家公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同好汉痛饮摔杯酒一般,吨吨吨把一整碗酒灌了下肚。

“咣”,他放下碗,豪情万丈:“再来一碗。”

此举在何勇锐意料之中,尽管已经习惯这少爷的喝酒方式,他还是没忍住眼角一抽。

“没了,一人只给一碗酒。”何勇锐面无表情。

“没关系。”白乌安很大度,“我可以喝别的。”

何勇锐早知他德行,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回屋另拎了坛酒扔给他,眼不见为净地转头继续与知音聊天去了。

白乌安抱着酒坛子离了桌,四处看了看,在院里挑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江在水反正也不喝酒,便自觉也跟着他下了桌,打算跟姓祝的兵分两路套情报。

她没注意,姓祝的从她喝白乌安聊得兴起时就有些心不在焉,在她下桌后又看了她好几眼,才转过脸继续应付何酿酒师。

祝江临本来只是闲来无事,配合着小姑娘随便逛一逛,谁知道牵扯上这么一桩人情世故,脱都脱不开身。

龙神大人其实平素最不耐与凡人聊这些“无意义”的废话,干脆随手给人家蒙了个幻咒,给酿酒师一个“与知音相谈甚欢”的假象,百无聊赖地转过了身,盯着江在水。

实在无趣,早知如此便不出面揽活了。

江在水不觉得无趣,她看着白乌安自斟自饮的快活,蹲一边好奇道:“你不是很喜欢丹桂巷吗?”

白乌安又干了一碗酒,抬眼看她:“是啊。”

“那你怎么一口气就干了一碗酒,不品一品吗?”江在水问。

少爷乐了一声:“我喜欢丹桂巷,就是因为它灌起来最不辣嗓子。”

那你洋洋洒洒论述那一大堆?江在水瞪着眼睛瞅他。

白乌安放了酒坛,懒洋洋地给她解释:“何大壮喜酿烈酒,又不乐意烈酒只有酒味,和边疆那烧刀子一般冷冰冰的。”

他指了指酒坛:“所以他的酒既有烧刀子的醉人劲,又有百花酿的清香甜,正和我意。”

“至于我扯那一大堆——”白少爷笑了笑,道:“逗你玩的,小仙人。”

祝江临远远听着,像个没有感情的观众,眼皮都没动一动。

何勇锐却觉得周围温度降了些似的,搓了搓肩膀,“怪了,祝兄弟,你说这大夏天的,怎么还刮冷风呢?”

幻象笑得温和,道:“约莫是何兄弟这院子背阴,过了午便凉下来了。既然如此,不如喝两口酒暖身子。”

何勇锐深觉有理,抬碗和幻象碰了一杯。

在旁人眼里,此处大概就是一人自说自话,还举了碗要和空气捧杯,他面前那位却看不见听不着似的,支着颐面色淡淡的朝远处看。

诡异得很。

奈何唯二能看见此处的两人谁也没回头看,江在水背对着石桌,感觉自己抓住了线索,追着往下问:“所以你根本就是买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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