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24)

作者:霜见廿四 阅读记录

“这……这是乔正仪那龟孙做的?”赵长赢右手撑在容与的轮椅扶手上,活像是把那扶手当成千刀万剐的乔正仪,力道大得将木制扶手都捏得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他双眼通红,嗓音嘶哑,又问了一遍,“这他妈是不是乔正仪做的!”

容与别开眼,他眼睫轻颤,脸上血已经干了,粘在额角颊畔,暗红色一道一道,触目惊心。

赵长赢也不再问他,当即扭身就要走,容与忙一把拉住他右边袖子,皱眉道,“你要去做什么?”

赵长赢回道,“杀人。”

“赵长赢!”容与沉声,“好好说话!”

“容与!”赵长赢提高嗓门,他此时眼眶乃至鼻尖都发红,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分明是容与挨了打,倒是他先委屈上了。

赵长赢反手握住容与的手,说道,“我揍他一顿。”

对上容与不赞成的目光,赵长赢又补了一句,“我知道分寸的。”

“上回你师父和爹娘怎么说的?”容与道。

“……”赵长赢登时哑然,涨红了脸看着容与半晌,憋出一句话来,“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自然不能算了。”容与道,“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这样跑到人家家里把他一顿打,除了你受领鞭刑加禁足外,什么都落不着,反而让他犯的错一笔勾销,岂不是下下策?”

赵长赢一愣,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便又软了下来,目光不忍地流连过容与的脸侧,没什么气势地哼哼了两声。

“那先姑且让他们再舒服两日。”

“嗯。”容与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我带你回家,先把伤处理了。”赵长赢很快投入了新的战斗,“不然这么好看的脸,留了疤可不行。”

第21章 没有你我可怎么办(三)

“容与……”赵长赢眉心紧皱,拿着药酒的手发着抖,一咬牙道,“不然我还是去宰了乔正仪那狗贼……”

容与失笑,也不接话,只蘸着淡淡的笑意瞥了他一眼,道,“还擦不擦了?”

赵长赢闷着气,下手倒是极轻,小心地将药酒在容与面上涂了,又仔细将伤口都端详了一遍,确定没肿胀化脓,方松了口气直起身来,“这两日你可没得洗脸了。”

容与不以为意,他揽着黄铜镜子左右摆弄看镜子里自己的脸,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笑出声来。

“笑什么?”赵长赢问。

容与抬眼,道,“也没什么,就是想到从前学……嗯,学习的时候我顽皮,常受伤,也是这副模样。”

赵长赢纳闷,“学什么能伤成这样?”

容与摆摆手,似乎不愿多说,只道,“之乎者也也会摔倒的嘛,有什么奇怪的。”

“哦。”赵长赢乖巧地没再问下去,他看了容与的腿一眼,问道,“现在腿感觉怎么样?早上起来会不会有点麻麻的感觉?”

容与一怔,面上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赵长赢恰好看见,立刻焦急地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

“这可开不得玩笑,若是哪里不对,你可要立马同我说。”赵长赢蹲下身,伸手就要去掀容与盖在腿上的薄布,哪知容与的速度比他还快,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

“?”赵长赢不明白,不过手倒是松开了,他怕他力道控制不住伤了容与。

容与抿唇沉默,赵长赢亦偏头看着房内阳光下胡乱飞舞的细尘,只不作声。

两人暗自较劲,幼稚的像是小孩玩一二三木头人谁先动谁就输了的把戏。

最后竟然是容与先败下阵来,实际上他要是再多撑一秒,赵长赢就要憋不住开口了。

“长赢。”容与轻声叹息,那声叹息像是在赵长赢心上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一圈一圈不断的涟漪。

赵长赢扭头看向他,容与苍白的右手捻着薄布的一角,淡淡地笑了笑,“其实……真的没什么。”

赵长赢拧眉,怀疑地道,“我不信,你让我看看。”

容与不语,只招了招手,“你抱我到床上去。”

赵长赢看着容与将裤脚往上卷到了大腿上,露出阳光下莹润洁白的肌肤,好看得近乎炫目。赵长赢不自在地别开眼,闷声说道,“哦……嗯……真的没事?”

容与点头,无奈道,“都说了没事。”

“那你……”赵长赢正要将裤腿拉回去,陡然在阳光最盛处看见一个极其细小的针眼,若不是今日阳光正好,恐怕任谁都觉察不出。

“等等!”电光火石间赵长赢猛地阻止了容与要扯裤腿的手,他似乎还不太相信,又眯起眼睛凑近了些仔细看了看,当真是个针眼,不,不止一个……

赵长赢发现自己心跳开始剧烈起来,耳畔一阵嗡鸣,好像浑身的血液都逆流而上拥堵在了脑子里,以至于手脚冰冷,四肢发麻,头脑却发烧,烫得像是上月大暑天里被太阳晒了一日的琉璃瓦。

“谁?”赵长赢声音竟都有些许颤抖,他紧紧攥着容与身下的床单,力道大到指尖近乎要穿透下边的红木床架,“是谁!”

容与面色发白,似乎少有这样无措的时候,只笨拙地拍了拍赵长赢的手,“没事的,我……”

“容与!”赵长赢双目微红,一把将容与揽进怀里,他一时间什么都不想去想,唯一的念头就是想抱抱他,将他单薄瘦削像是一纸风筝的身体抱在怀里,感受到他尚且温热的体温和跳动的心脏,仅此而已。

容与又是一声叹息,他轻轻回抱住赵长赢,像哄小孩儿似的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

“对不起……”赵长赢声音带着些哽咽,“对不起……第三次了,都是我不好……”

容与摇摇头,“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赵长赢固执地回答。

容与沉默。

风声轻摇,穿过游廊花厅,歇在白色的帷幔上。赵长赢靠在容与的肩上,安静地听着容与的呼吸声,良久,他像是累了,声音终于平静下来。

“是冬青吧。”

赵长赢直起身,看向容与的眼睛,“一直都是冬青给你按腿,只有他有这个机会。”

“你一直忍着,是不想我难做,对不对?”

容与依旧沉默。

“我会同我娘说,让他以后别留在山庄里了。”赵长赢道,他似乎知道容与要说话,直接打断了他,“他虽然得我娘喜欢,但我娘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

赵长赢想了想,找到了个措辞,“背叛。冬青是她教出来的,却连学医最基本的仁心都忘了,山庄里容不下他。”

容与抿了抿唇,眼中有一瞬的怔忪。

“以后我来帮你按。”赵长赢声音轻轻的,像一阵风掠过容与的耳畔。

那阵风是热的。

七月流火,半夜下了一场雨,容与半梦半醒间觉得身侧窸窸窣窣地响,撑起眼皮一看,见赵长赢披着件薄衫在窗边站着。

月光雾气一般笼在他身上,让他看上去有些不太真实,似乎褪去了平日里的大大咧咧和天真直率,剩下些适合幽居在夜色里的落寞和冷清。

容与感觉脖子上有点冷,伸手扯了扯被子。

“吵到你了?”

赵长赢回过头,月光斜劈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落下半边幽微的暗影。他白天总是精神十足的眼睛此时像是浸在水里,或许睫毛确实沾了飘进来的雨水,显出容与从未见过的沉静。

容与右手臂撑在榻上坐起,裹着被子摇了摇头,“下雨了?”

“嗯。”赵长赢看向窗外,外边是重重叠叠的乌云和隐没在乌云之后的群山,墨色的天际和群山短兵相接,交战处的火星落在人间,搓出几点闪电般的火花。

赵长赢将窗户阖上,转身走回榻边。

“是不是冷了?”说着赵长赢弯腰,握住容与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冰凉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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