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25)

作者:霜见廿四 阅读记录

“我去多拿床被子来。”赵长赢皱起眉,将他的手塞回被子里,趿拉着鞋子打开旁边的大木箱,“我记得前两日娘说把晒好的被子放进来了,怕过两天冷起来。”

容与安静地看着他,奇异的,他的人生中难得有这样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要想,只是这样安静地坐着,连月光都干扰不到他分毫。

“找到了!”说着赵长赢从里头抱出一床厚被子,抖开盖在床上,“快盖上,别着凉了。”

容与乖巧地钻进被窝里,温暖的棉絮终于将他的身子捂热,他舒服地叹了口气,从层层叠叠的被子里探出一个脑袋来。

“你要睡了吗?”

赵长赢被冷风吹得已经没有什么困意了,正双手交叠在丹田之上,睁着眼看着帐顶。

“没有。”闻言赵长赢应道,“还冷吗?”

“不冷了。”容与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赵长赢道,“明日聂家他们就要回去了。”

容与嗯了一声。

“我哥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昨天还去醉红尘。”赵长赢撇嘴,“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好的。”

容与好像在憋笑,声音都染上些笑意,“你还小。”

“我不小了。”赵长赢反驳,“况且你不也跟我一样大吗?”

容与噎住,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长赢扳回一局,心里得意,突然道,“不如下月带你去永宁城里玩?”

“上次不是去过了么?”容与问。

“让二哥带咱们一起去。”赵长赢跃跃欲试,“秋天城里还有什么秋词大会,听说今年特别盛大,去见见世面。”

容与没回答。

赵长赢自己想了一会,只想出来到时候肯定到处都是花儿草儿,别的是一概没想到,只觉得也颇为无趣,想跟容与再说说话,容与又一直没声儿。

赵长赢正打算自顾自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身畔传来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声,容与睡着了。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打在屋檐上,落在树叶上,在这样寂静的深夜勾起未经世事的少年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不够沉重,轻飘飘的跟他身上穿的那件薄衫一样。

赵长赢于是怀着这样轻飘飘的愁绪,翻了个身对着容与的睡颜看了许久。

“你的腿……”

“会好起来的吧。”

赵长赢轻声嘀咕,“我那天出门,给你去庙里朝菩萨许了愿,签文说万事称心如意,一定很快会好起来的。”

“那里菩萨可灵了。”

容与的眼睫颤了颤。

赵长赢叹了口气。

“对不起。”

第22章 乔正仪……没了?(一)

也不知道到底是赵长赢的真心一片感动了菩萨,还是明月山庄的医术确实如传闻般一样高超,容与的腿总归是真的一天一天好了起来。

秋天的梧桐叶落了一半儿的时候,容与已经能从轮椅上短暂地站起来走几步了。

“好厉害!!!”旁边站着的赵长赢表现得有点夸张,可惜没有一面旗子,不然他肯定能生动演绎摇旗呐喊,“容与!再走两步!”

“走不动啦。”容与扶着墙,微微喘息着,仰头朝他笑道,“歇会儿。”

“很厉害了!”赵长赢忙小跑着过来,蹲下来熟练地撩起容与的裤腿,伸手按了按,“怎么样?感觉哪里不舒服么?”

暖金色的晨光下雨似的淅淅沥沥淋在赵长赢的身上,他穿的那件月白色短衫于是在这片雨里也沾了光,染成了富贵的织金袍,身子一动那光影也动,辉煌得如同皇帝上朝时戴的黄金冕。

容与舒展开眉眼,靠在墙上,凝眸看着赵长赢。面前的少年抬头和他说话,在万道朝阳里,少年逆着光笑得热切,蓬勃的朝气四溢,竟不比这日光逊色分毫。

“容与?”

容与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不舒服,都挺好的。”

“那就好。”赵长赢直起身,满意地点点头,“果然还是我的手法好嘛。”

容与笑起来,他如今仍无法久站,便扶着扶手坐回轮椅上,正要开口。

“砰!”

前厅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响,隐隐还能听见什么人吵吵嚷嚷的声音,赵长赢皱眉,正巧见院门口有个弟子走过,便拦下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前厅吵得厉害。”

弟子看了后头容与一眼,有些犹豫。

“你尽管说。”赵长赢道。

弟子这才说道,“是黄家的公子来了,好像是乔家出大事了,我看他气势汹汹的。”

“黄正卿?”赵长赢松了口气,撇嘴道,“我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乔狗的跟班来乱吠了。”

“容与,我瞧瞧去,待会儿就回来。”赵长赢朝容与道,见容与颔首,便匆匆往会客的前厅走去。

一路走到了正气堂前,还未见黄正卿的人,已经老远就听见他那公鸭嗓子吱哇乱叫,“肯定是你们干的!我告诉你们,乔家他们怕你们,我不怕!反正老子已经瞎了一只眼,大不了你们半夜再来下毒,把我们全家都毒死……”

“就你这五毒俱全的,我看毒药可毒不死你。”赵长赢抬脚进门,看都不看黄正卿,径自往聂紫然身边走去,“娘。”

聂紫然正端坐在太师椅上,不紧不慢地吃着茶,见他过来,朝赵长赢招了招手,小声道,“你爹这两日不在,乔家的事听说了么?”

赵长赢疑惑,“什么事?”

黄正卿正巧在这时大怒,吵嚷道,“正仪哥没了!大家都说他是自杀,我呸!不可能!”

赵长赢一惊,瞪大了眼睛看向聂紫然,声音微微发抖,“乔……乔正仪死了?”

聂紫然面色沉重,缓缓一点头。

“赵长赢!”黄正卿像是此时才看见赵长赢,活像是见了什么杀父仇人一般,猛地饿虎扑食似的冲了过来,旁边的茯苓哪里拦得住,只见他一把揪住赵长赢的衣领,脸涨得通红,龇牙咧嘴地吼道,“赵长赢!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干的!”

赵长赢被他这疯样吓了一跳,见黄正卿左眼眼瞳浑浊,右眼用绷带包着,不知道是怎么了,神色癫狂,嘴里不时说些什么,嘟嘟哝哝的也听不清。

“你发什么疯。”疯子的力道甚大,不过黄正卿平日里没学过武,赵长赢稍一用力,便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衣领上拧了下来,“乔正仪出了事,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不去报官,来我这里闹什么。”

“你们家明月山庄这么大名头,官府如何不卖你们面子!只道自杀便了结了,乔家平日里多么威风,竟也不来出头!”黄正卿咬牙道,“正仪哥死后,晚间回去我眼睛便瞎了一只,如今左眼也看不清了,若不是你们医毒一家,还会有谁!”

“黄正卿!”聂紫然猛地起身,将手中茶盏哐当一声掷在地上,滚烫的茶水飞溅,上好的瓷片四分五裂。

“我见你是小辈,又受了伤,方才对你多加忍让,没想到你非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满口胡言!”聂紫然冷冷开口,她平日里说话多是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此时浑身气势陡变,竟让人不敢直视。

“我明月山庄立庄百年,一直堂堂正正,济世救人。”聂紫然道,“若你还要再说此等诋毁之言,立刻从此门给我滚出去!”

黄正卿一时被聂紫然震住了,竟没有再说话。

“夫人,三公子,黄家的人来了。”茯苓碎步走近,小声道。

话音刚落,门口便进了一位管家模样的老仆,朝聂紫然作揖后,对黄正卿道,“公子,跟我回去吧,您眼睛伤还未好,夫人还等着给您换药呢。”

“我不回去!我这眼睛就是他们下……他们害的,我不回去!”黄正卿梗着脖子,并不看老仆,执拗地站着不走。

那老仆朝身后使了个眼色,立时几个壮汉从门外冲进来,抓小鸡似的把扑腾着的黄正卿提手一提溜,黄正卿还是不肯,一边死命踢蹬着腿,一边还兀自嚷嚷着什么报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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