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30)

作者:霜见廿四 阅读记录

宋恒冷哼一声,握剑柄的手腕一抬,向前两步道,“少废话,让那小子把剑放下认输,否则……”

容与安之若素,甚至泰然地抚平了袖口的褶皱,微笑道,“否则如何?”

“否则杀了你。”

宋恒陡然提剑,木剑破风声呼啸,直抵住容与的脖颈。

“容与!”

那边赵长赢大吼一声,手下挥剑的速度愈发快起来,如急雨般劈里啪啦疾坠而下。

容与依旧安静地坐着,表情都未动一分,只轻声反问了一句,“是么?”

话音刚落,容与突然站起,他一直未动的右手袖中竟然也藏着一柄木剑,此时木剑被他飞快地一送,正中宋恒颈部外侧的缺盆穴。宋恒眼睛倏然睁大,若是换做平常,他绝不可能如此轻易被人击中要穴,只因面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甚至走都不能行走的残废,他方才放松了防备,哪知竟着了道。

索性容与素日并不练武,手臂没什么力量,宋恒只觉上臂酥麻了一瞬,手中木剑一松,仅仅那片刻功夫,赵长赢却终于从符鹏涛手下脱出身来,提气一个纵跃,步从逍遥游,手中木剑横出,已抵在宋恒咽喉。

胜负已分。

第26章 兰陵王入阵曲(三)

“容与了不起!”束澜蹲在容与身侧,竖起大拇指,“你都没看见宋恒当时那个表情哟,啧啧啧,跟吃饭吃到虫子似的。”

“嘶……”容与微微蹙眉,他的腿被赵长赢搂在怀里,正细细给他揉捏着,“轻点。”

赵长赢忙哦了一声,手下力道放轻了些,抬头问道,“这样呢?”

容与将剥好的橘子分出一瓣来塞进赵长赢嘴里,点头道,“嗯。”

赵长赢乖乖张嘴,吃的时候舌尖不小心舔到了容与的手指,容与眼睫一颤,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回头对束澜道,“我不过是耍了点小聪明,长赢才是立了大功。”

“他?”束澜一改赛前当牛做马的做派,此时翻脸不认人地轻嗤一声,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连个名不见经传的符鹏涛都打不过,硬生生被拖了那么久,还是咱们剑盟的师叔祖,丢人哦……”

赵长赢瞪了束澜一眼,自知理亏,又想不到话来反驳,只得受了这闷气,将容与的腿放下,怏怏道,“我去催一催菜。”

“下午比文试,我看赵长赢是一点忙都帮不上,肯定只在那睡觉。”束澜背后说人坏话毫不愧疚,边说边将桌上摆着的豆糕捡了一块放嘴里,“不过我瞧着你一人也应付得过来。”

“嗯。”容与一手支颐,略露倦容,懒懒道,“下午不成问题,只等三日后的决赛便是了。”

“我爹说他决赛要过来。”束澜笑道,“你还没见过我爹吧。”

容与攥着折扇的手一紧,旋即又松开,应道,“束盟主他老人家大名如雷贯耳,只是一直未得一见。”

“三日后便见到啦。”束澜还要说些什么,门口唰一下被人推开,赵长赢一阵风似的席卷而过,道,“菜来了菜来了,饿死我了。”

“饿死鬼投胎啊你。”束澜翻了个白眼,起身坐回凳子上。

如几人所料,下午的文试容与以一挡百,赵长赢只在旁边作个昏昏欲睡的背景板,二人便顺顺利利地进了最后的决赛。

“各位英雄豪杰,下面我来公布一下决赛规则。”剑盟弟子一拱手,说道,“本次比赛本着刚柔并济,书剑共赏之意,因此在决赛时,便由一人舞剑,另一人以此为题作文,二者综合决出胜者。”

“舞剑?”赵明修晚饭过后踱到赵长赢院中,见他跟容与正坐在树下下棋,看了一会,实在对赵长赢这个臭棋篓子没什么好颜色,当即制住赵长赢的手,打断道,“行了你别下了,快说说你怎么打算。”

“别打岔。”赵长赢一挥便打开了赵明修的手,重新从棋篓里掏出一枚黑子,拳在掌心里,聚精会神地盯着棋局冥思苦想,随口敷衍道,“急什么,三日后便知道了。”

“你想好了?”赵明修问。

“嗯哼。”赵长赢模棱两可地应道, 他看了一眼被杀得落花流水的黑子,耍赖起身,“不玩了不玩了,回屋回屋。”

留下赵明修同容与面面相觑。

“虽然这小子从小习武,不过正经舞剑我倒是从没见过,这还算是托你的福了。”赵明修索性一撩衣袍,执起一枚黑子,继续赵长赢的残局下起来。

容与淡淡瞥了他一眼,也拾起白子,道,“想来是很好看的。”

赵明修不置可否,他沉默了一会,突然意味不明地说道,“你们今日交手的那两人是南疆来的吧。”

容与落子的手一顿,他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颔首,“是。”

“听闻束盟主近日与几位南疆来的人密谈。”赵明修道。

容与嗯了一声,没接话。

赵明修略微沉吟,半晌方开口道,“你……”

“哥!”赵长赢急吼吼地从房间里跟炮仗似的冲出来,一把拽过赵明修的胳膊,“快快快,有事求你。”

“……”

赵明修被迫站起,踉踉跄跄地被他拖着进房,骂骂咧咧道,“臭小子!你给我松开,有你这么求人的吗!”

容与望着二人背影,灯火朦胧,剪出梧桐叶落的残影。他收回目光,棋局上黑子已经走投无路,再行两着,白子便能大获全胜。

容与看着棋局许久,轻轻笑起来。

秋词盛会的总决赛,台下密密麻麻坐满了人,赵长赢家里人都到了,甚至连素日只对治病救人感兴趣的赵潜之和他夫人都一起来了,正跟旁边的观众说话,看样子大概是他从前的病人。

“长赢!长赢!”束澜在下面狗腿似的狂喊,“长赢必胜!长赢必胜!”

容与一袭白衣,裹着狐裘,端坐在台上,等着赵长赢上场。

“喂,你不会吹错吧。”赵长赢摘下头上的面具,不厌其烦地问赵明修,“不会吧不会吧!”

“我的小祖宗,你都问了我第九百九十九次了!”赵明修哭丧着脸,“不会错!你二哥什么人!”

“那就好那就好,外头人好多呢。”赵长赢松了口气,又探头看台下乌泱泱的人,刚放下一半的心又提了上来,“爹娘、大哥大嫂都来了,师父也来了。”

“半个永宁城的都来了,有热闹不凑白不凑。”赵明修耸肩,将笛子拿好,催促赵长赢道,“快到你了,别看了,准备上去。”

赵长赢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提步上前。

笛声陡起。

台下顿时安静,齐齐看向台上进来的鬼面人。

赵长赢戴着上回明月节买的那副青面獠牙的鬼面具,手中宝剑淬着寒光,随着他的剑势和着笛音,在台上画出一道道月轮。

少年一身黑衣劲装,剑走龙蛇,勾勒出他手臂与胸前流畅的肌肉线条,腰间用同样黑色的腰带扎紧,他每一次在空中旋身,腾挪扭转时,那衣下的腰身劲瘦有力,隐隐含着虎豹腾跃时的爆发力,似能劈山斩石,削峰填海。

他身上蓬勃的少年气随着他不断挥剑、跳跃、旋身绵绵不断地挥洒出来,让人想起阳光下蔓生的野草,想起山林里振翅翱翔的鹰,想起座下众人桂花载酒的少年时。

是《兰陵王入阵曲》。

台上赵长赢仍在舞剑,他的剑同笛声一道起起伏伏,时而高亢如骖龙翱翔于高天之上,时而低缓如鸾凤停栖于梧桐之枝,黑衣鬼面在唰唰的破风声中如黄泉修罗,随着笛音愈来愈急,赵长赢的剑势亦步步紧逼,一招一式仿若狂风骤雨击打在脆弱的瓦片上,众人皆屏息凝神,竟不敢错眼。

笛音陡然急停。

鬼面人一剑横斩,弧光如满月,在天光之下映射出万丈金芒,晃得台下一时睁不开眼。等那光芒退去后,众人面前那黑衣鬼面人已摘去面具,面具下竟是一清俊少年,眸光炯然若灿阳,鼻尖沁着一点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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