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70)

作者:霜见廿四 阅读记录

赵长赢受宠若惊,那红糖糍粑腻腻地在嘴里化开,他也不舍得吞下,只宝贝似的含着。

“多谢雨疏姑娘关心,谷某好得很。”容与淡淡道。

“那就好,那就好。”不知为何,这雨疏今日瞧着颇有些失魂落魄的,她拍了拍胸口,捻着帕子呆呆地望着容与,竟一时发起愣来。

赵长赢觉得有些古怪,心里又不免泛起酸来,正要冒着醋意嚷嚷让雨疏别太过分,便听得容与道,“雨疏姑娘,你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什……什么?”雨疏一怔,容与见她这反应,心下已是明了三分,他略一沉吟,说道,“姑娘身上阴气浓重,最近是不是头疼难忍,夜不能寐,精神恍惚?”

“姐,你看我说得对不对,这小白脸倒还真有几分真本事。”话音刚落,众人便见顾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此时坐到雨疏旁边,端起桌上的茶壶就毫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阿星!”雨疏面上有些挂不住,抬头对上容与意味深长的目光,讷讷说道,“实不相瞒,我……我也是确实出了麻烦,这才求着黎公子快点放你们出来。”

容与神色淡淡,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愤怒不满之色,照旧慢悠悠地夹了块毛肚放进碗里,那毛肚浸着红油,他大病初愈吃不了油腥,便放在茶碗里涮了涮,动作一派闲适,仿佛在清风翠竹边临水流觞,袍袖微拂间自带着七分雅意。

“我就知道。”赵长赢在一边轻声嘟哝了一句,他抱臂往后靠坐着,紧紧抱着从狱卒那里唯一拿回来的草木青,闷声看着雨疏,嘴唇紧抿,眉头微蹙。

雨疏见两人不答,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前些日子,我突然开始头疼。起初只是白日里疼,后来日夜都疼得受不了,晚上老是做梦,睡也睡不好,看了好些大夫也不顶用。”

“做了什么梦?”容与问道。

“梦里是个女子,坐在一片水田边儿上,一直背对着我,也不说话。”雨疏道。

“水田?”

“嗯,就是夔州随处可见的水田,没什么特别的。”

容与嗯了一声,他抬手将浮了一层红油的茶水泼进一旁的木桶里,说道,“想必是这阴魂有什么心愿未了,故而找上了你。”

“找我?”雨疏面色一变,声音变得有些尖利起来,“找我做什么?我根本不认识她!”

“那该怎么办?”顾星问道。

容与抬头瞥了他一眼,好整以暇地搁下筷子,淡淡笑道,“好办。下月初一,无月之夜,做法招魂便可。”

“需要准备什么?”顾星道。

容与摇摇头,“这阴魂本就在她身边,且想现身得很,我不过是推她一把。什么都不用准备,那日子时,我自会前来。”

“好。”顾星站起身,“我信你一次。”

容与懒懒地望向他,眉毛稍抬,眼中浮起些笑意,“你有得选么?”

第63章 夜半招魂(二)

顾星走后,雨疏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不多时也寻了个由头走了,还给了他们一些银子。赵长赢本来不想拿,不过如今虎落夔州,还是接了下来,好歹不用露宿街头。

“这菜味道不错。”赵长赢吃着红烧鱼,不吝赞美道,“比我家里做的差不了多少。”

“嗯。”容与应道,见赵长赢挑刺挑得辛苦,便给赵长赢夹了块鱼肚子上的肉,“这边刺少。”

“我就说这雨疏没这么好心。”赵长赢吃完鱼,义愤填膺地说道,“还假惺惺关心你的伤势,要不是他们,我们犯得着受这罪吗!”

“多行不义必自毙。”赵长赢愤愤断言,“这俩以后肯定没好下场!你看这不就是现世报,立马有鬼找上门。”

容与对此不置可否,“晚上去住南大街的银湖春榭么?”

“银湖春榭?”赵长赢瞪大眼睛,“那个很贵的!”

容与闻言笑弯了眼,说,“如今有雨疏做咱们的钱袋子,怕什么。”

“也是。”赵长赢从善如流,“而且银湖春榭有个很大的临湖后院,住的人少又僻静,特别适合早上去练功……”

“哎?”赵长赢恍然大悟,感动地看向容与。容与回以他孺子可教的眼神,起身道,“走吧,去挑个上房。”

到底是一分银子一分货,赵长赢舒舒服服地在银湖春榭的雕花大床上躺倒,已经是彻底沉醉温柔乡不愿意起来了,把自己埋在染着熏香的被子里哀叹道,“要是每天有花不完的钱该多好,去哪儿都挑上房住,这日子过得赛神仙。”

容与倚栏远眺,从赵长赢的角度看去,见他眉弓深长,鼻梁高挺,秋风漠漠吹起他的发丝,将他的目光衬托得凝重而邈远。

“他这么快出来了。”容与不知看见了谁,说道。

赵长赢一骨碌从床上翻身坐起,问道,“谁?”

“克勒苏。”

“克勒苏?”赵长赢眼睛一亮,“前辈倒是真来南大街了!走,下去看看!”

两人穿过游廊行至大门口,正巧碰见克勒苏在大厅里跟小二打听他们。

“克勒苏!”赵长赢兴奋地喊了一声,“我们在这儿呢!”

“哟!”

“没想到你小子长得这般俊。”克勒苏一掌拍在赵长赢的肩膀上,笑得浑身腱子肉抖着,“这位……这位……”

“啧啧啧,算老夫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倒没见过这般俊俏的小哥。”克勒苏叠声赞叹,赏花儿似的绕着容与转了一圈,摸着下巴上茂密的络腮胡, 说道,“从前听闻长淮慕容氏男子皆面若好女……”

“克勒苏。”容与突然打断他的话,“怎么这么快便出来了?”

“走走走,去那儿坐着边吃边说。”赵长赢见旁边众人探头探脑地看他们,浑身不自在,拉着两人往一旁的包间走,“吃什么到时候记账上。”

“让雨疏来付钱。”后面一句他侧头在容与耳边轻声说道,本以为容与会朝他笑笑,没想到竟半分反应也没有。

“哎,别提了,还好你们走了,不然得吓破胆。”刚坐下,克勒苏一掌拍在桌上,便摇头晃脑地说起来,“那场面,哎哟……”

“怎么了?”赵长赢被吊的心里痒痒,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还记得看我们的一共有五个狱卒吧。”克勒苏道。

“嗯,两个专管提审行刑,最是狠毒。还有两个管平日送饭之类的,倒还算不错,剩下一个没见着过。”

“就是那两个行刑的。”克勒苏咋舌道,“也不知道是犯了哪路鬼神了,那天行刑的时候,突然疯了似的把自己衣服扯了,用平日里打犯人的鞭子往自己身上抽,边抽还边喊。”

“我罪该万死,我罪该万死!打得好!打得好!”克勒苏倒是有几分表演天赋,竟把那狱卒模样学得活灵活现,逗得赵长赢哈哈大笑。

“他活该!”赵长赢笑着说,“不知狗仗人势屈打成招了多少人,造了多少冤案!”

“正是。”克勒苏显然也并不同情那狱卒,“不过说来也怪瘆人的,当时那厮一边叫一边笑,失心疯似的,旁边的人拦也拦不住,活活就这么把自己打死了。”

“什么?”赵长赢一愣,那点笑意登时僵在了嘴角,惊愕地问道,“就这么死了?”

容与在一边默默地喝着茶,此时插话道,“许是之前被他冤枉的人死后做了恶鬼,回来报仇。”

“如今都这么传,听说那推官当日回去之后也疯了,在家里上吊了。”克勒苏说道,“闹得整个衙门里都人心惶惶,惊动了巡抚大人,巡抚大人奏请圣上法外开恩,将我们这些人都放了。”

赵长赢蹙眉,一时只觉胃口全无,将筷子一搁,叹气道,“哎,也算是恶有恶报。”

“不说这些了。”克勒苏笑道,“来来来,这羊肉香得很,只不过比我们草原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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