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19)

作者:云目 阅读记录

“何映秋,你说,如若叫顺天府知道你这该死之人还活着,你会是什么下场?”

楚惊春抬眼回望,只觉云娘这般幸灾乐祸,当真是毫不遮掩。这样的姿态,似乎那晚的苏苏,心下所思所想都尽数显在面上,不留余地。

她照旧是不被惊扰一般,淡然开口:“我早已是必死之身,掌柜的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云娘冷哼:“你是虱多不痒,何映秋,既算是你觉得自己在这世上身无牵挂,再没有软肋。可是你别忘了,有所求便有弱点。”

“你从宁关县那等偏僻之地千里奔波来到京城,只是做一个清倌儿?”云娘嗤笑一声,“你要为你父亲报仇,或是查清真相,单凭你一人,恐你倒死都不得而知。”

云娘抬手轻拍楚惊春的手背,语重心长道:“何小姐,好生做你的轻白姑娘,你要的,终究都会得到。”

“您会帮我?”

云娘下颌微扬,将要说一句“自然”。可话刚滑到嘴边,未及出口,忽听得楚惊春又道。

“您可以吗?您只是一个酒楼的掌柜,您的手可以伸的这样长,可以插手朝廷中事?”

“我……”

云娘被反将一军,纵是都是个死,可死与死的代价也不尽相同。楚惊春早已是必死之身,而她身为春和楼掌柜,身系太多。这一句胆敢插手朝廷之事,就能定她个死罪,一并将春和楼封禁。

云娘眼皮一翻,白楚惊春一眼。

果真是恼人的蹄子,什么时候都不忘戳人。

云娘敛着一口气,道:“聪明人与聪明人方可交谈,你若非要如此直白,倒不如滚回宁关县去,辛辛苦苦做这清倌儿做什么。”

“我不喜迂回。”

楚惊春道:“掌柜的若能帮我一二,就须得做个保要我信了你,若是不能,这些不过是空话。”

“呵!”

云娘愈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楚惊春,到底谁才是被捏住软肋将死之人,怎的事到如今,嚣张的不可一世的仍是眼前之人?

云娘一口气憋闷着,几乎要将自己憋死,脱口便道:“将来之事谁能知晓,阎王叫你三更死,我还能留你到五更不成?”

“掌柜的做不得主,不妨叫能做主的人来。”

“轻白!”

云娘恨恨地盯着眼前人,两人长久地对视,云娘想从楚惊春眼中看出哪怕一丝的不安,不确信。可是没有,她太冷静,冷静的不像个人。

明明该是柔弱无依的可怜女子,家族尽灭,一人狼狈出逃。可她似是局外人,一步一步都拿捏的这样稳妥。

亦或,是太过坚定。

“你知道什么?”云娘质问。

楚惊春仍不遮掩,道:“春和楼立足于京城,单单是您,恐不足以支撑。”

“掌柜的若真想与我做主,或是达成些什么交易,也要叫能做主的人来。”

第14章

云娘回到后院自个的房间,满腹怒气再不需丝毫压制,顿时升腾而起。

一进门,她回身甩手便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这便是你说的,近两日她乖顺不闹腾,就是这么个不闹腾法?居然还想见主子,凭她也配?”

云娘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烟兰脑袋偏向一侧,竭力稳了稳身子才没有摔倒在地。

“奴婢知错。”烟兰如往常,逢着云娘要发泄时,只一味认错就是。

“错错错!”云娘不停地徘徊,“一贯只知道自个错了,就是不知悔改。我叫你看着轻白,看了这么些日子,你看出些什么?冷待了她这么久,一开口还是要戳人,半点不见收敛。”

烟兰低垂着头,方才在前院,云娘声音大,她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以她所见,轻白姑娘没什么错。

空口许下的话本就没什么分量,倘或轻白姑娘真是那娇娇柔柔的小姐,听得云娘如此说,自当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藤,死活不能放手。

然轻白姑娘并非如此,她一入京城便进了春和楼,又点了曾经在身在将军府的阿涧。轻白姑娘或许有自己的打算,并不指望依赖别人。

因而也无法如云娘所愿,俯首低了姿态。

“司予呢?”云娘蓦地转过头,“近来可是仍与轻白走得近?”

“司予姑娘已经多日不曾来看轻白姑娘。”烟兰摇头,又道,“掌柜的,司予姑娘近来极受客人们喜欢,那位出手极是阔绰的张老爷,已经点了司予姑娘四次了。”

“张老爷……”

云娘低声念叨着,忽又想起张老爷以十万两高价只为见轻白一面时的情景,遂道:“阿涧仍在外头住着?”

“阿涧没有回来,或是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烟兰道。

云娘冷哼一声:“一个狗奴才,伤不伤的有什么要紧,居然还专门给他弄了个院子叫他休养,当他是身娇肉贵公子哥呢!”

“你去一趟,见见阿涧,最好叫他别回来了。”

“阿涧他……”烟兰踟蹰了下,“他待轻白姑娘极是忠心,怕是不肯。且咱们不曾拿着阿涧的卖身契,也不好拿捏。”

提及卖身契,云娘气性愈大,何止阿涧的卖身契不曾攥在手上,轻白的亦是不曾。

原说寻常楼里的姑娘们,或是迫于生计,或是身不由己,终归是叫云娘攥在手心里,听之任之没得自由。可楚惊春来到春和楼,乃是自愿而来,何种因由怎样身份全不知晓,自也没得那张卖身契。

如今将她困在楼里,不过仗着人多势众,叫她无法逃脱罢了。

云娘咬牙:“那就想办法,让他不能回来。”

“可阿涧他,他毕竟出自将军府。”

云娘瞪烟兰一眼:“轻白若不挑了他,他就是个无人问津的小乞丐。”曾经在将军府做活算什么,那曾经的官家小姐司予,如今不还是任人采撷的司予姑娘。

烟兰不敢再说什么,领命而去。

夕阳下的长街,金光铺洒而来,屋檐雪水滴答落下,人群渐渐熙攘,将要到了最为热闹的时辰。

烟兰转过几条街,就到了张老爷所言的景衣巷。

烟兰自始便知,皇城脚下住的人大多非富即贵。尤其这景衣巷,也并非在城边,而是距离春和楼不远的几条街之外。所居的,应也是富户。

然烟兰迈入巷子,瞧见一个个院门上挂着的匾额,遂知这巷子里住的怕不只是寻常做生意的人家。有些个,主家老爷应有官位在身。

及至张宅,烟兰随着看门的一路往里走,走到最里头才算见着阿涧。

“阿涧,这么大的院子,你一个人住?”烟兰一路走来,除却方才那个看门的,竟是一个人都不曾见着。

“嗯。”阿涧简单应了声。

烟兰心下愈是惊愕,悄然咽了咽口水才道:“张老爷真是大手笔。”

纵是一贯知晓张老爷是个阔绰的人物,却不料大方至此,这么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就这样随随便便叫一个下人住。住便住吧,竟还特意给他留一个看门的。

默然感叹过,烟兰才得了空细细打量起阿涧。

数日不见,眼前的少年郎似乎与从前大不相同。面上的伤只余了浅显的印记,衣衫与墨发也打理的愈发周整。虽说仍是身子单薄,可再不是瘦弱不堪的模样,整个人似乎都挺拔起来。

隐约有些少年长成的意味。

另一端,阿涧拎了茶壶至院中的石桌上,为烟兰斟上一碗,道:“烟兰姐姐请用。”

烟兰摸过茶碗,瞧着伫立在眼前的少年,面上团起愈发和善的笑容。

“你也坐。”

阿涧没有动弹,只问道:“姐姐来寻我,可是姑娘有什么事,要我现在就回去?”

烟兰一眼可见他眸中的急切,忙是摆摆手:“回去做什么,进了春和楼为奴为婢的人,哪个不是巴不得能离开那里好过自己的日子,你怎的还巴望着回去?”

阿涧没有犹疑,照旧是眸光坚定:“我是姑娘的奴才,永远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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