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梓尧是他派发出的最后一次通牒，沉殷知道自己给他们注射的孟婆汤的底线在哪，他在等，等自己心甘情愿地回去，像一条丧家之犬，灰溜溜地滚回阴暗的地穴中，接受主人的惩罚。

沉殷一直都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自己这一路下来的挣扎和努力又算什么……

为了让他活命牺牲的温暖医生，他失手杀死的那些407的人，还有现在努力想救他的洛北和子夏。他们的付出完全就是在往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填石子，而自己被深渊吞噬得最后连渣滓都不剩。

年蕴突然恐惧了起来，如果自己毒发会怎么样？会不会再次变得疯魔失去理智，就像那次火灾，或者像在陵西滩那样？

他的瞳孔中倒映着洛北的脸庞，泪水氤氲而生。

洛北不会伤害自己，但是那时候自己难以保证不会对他下手，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又怎么能饶恕自己……

“我为什么没有再早一点遇见你……”

年蕴看着洛北，他的手抚在洛北的脸颊，轻轻摩挲着，手背一热，被洛北的掌心包裹，洛北说道：“现在也不晚。”

年蕴心中一片荒凉，他止不住地摇头。

太晚了，快要来不及了。

他颤抖着双唇，将心底埋藏多年的秘密吐露出来。

“如果那天我没有分化，如果那天你没有离开雪屋，如果那天的北地像往常一样下着雪，我的味道会不会被掩盖住……我们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洛北的瞳孔震动，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年蕴，像是要将他的样子和记忆中的人重叠在一起：“原来你就是……”

年蕴像交代后事一样，好像要把所有的话都说给洛北听：“和你在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我还是想要认识你，不管多难、多苦，我都觉得是值得的。”

年蕴凑上前：“但是我太害怕自己的心意被你知道，在北地的时候我们都太小了，和你相处的那段时光我只有在407出任务或是训练的空隙才空出来时间回味，我对你的心思变了味，那种感觉让我自己都害怕。”

年蕴说着，他拉着洛北的手覆在自己的脸庞：“以前我会认为你是出现在北地拯救我的英雄，你救回了奄奄一息的我，给了我温暖，承诺带我回家，但是你没有做到，你食言了，我恨了你很长一段时间，或许你不知道，我就是靠着恨你的那种心情才坚持下来孟婆汤的注射和排异反应的。”

年蕴的泪水滑了下来，他不想停下来。

他还有好多话没有说给洛北听，洛北满是懊悔的声音响起：“是我的错，没能保护你，我一直都在后悔，如果当时能在你的身边就好了，甚至我现在做的都是错事，都会害了你。”

“不，不是的。”

年蕴忙说道：“你在骷冥海岛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洛北，谢谢你，你还没有放弃我……”

年蕴擦了一下眼角，视线模糊不清，让他不能看清洛北的脸，但是才擦过的眼睛又被水雾蒙上了。

“我一直都在恨你，恨你没有及时赶到，恨你不能再救我一回让我重新回到正常生活。但是我也清楚的知道，那时的你也不过是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又怎么斗得过两三个受过训练的实验品呢。”

“但是我一直抱着这个希望。”

年蕴说着，他抓紧胸前的衣服，“我一定要活着出去，我一定要再见你一面，你对我不止是一段记忆，更像一道光，给了我活下去的动力。”

他勾着嘴角，但是却遏制不住地流泪：“我终于逃了出来，你已经是少将军了，我反复确认了几次，是我熟悉的那个人，但是我已经没有机会再站到你的身边了，哪怕说一句话都不行。”

年蕴看着洛北，眼中复杂：“洛北你知道吗，将心底的那道光亲手扼杀是一件多痛苦的事情吗？我痛恨国王所做的一些，我目睹过琥珀的惨状。在白桦，我的首要任务就是破坏这一切，然后引出国王，让他对他自己的失职付出代价，但是为什么接手琥珀事件的人会是你啊？”

年蕴的最后一句带着难过和无奈：“为什么会是你，你为什么要掺和这件事啊……”

洛北心疼无比地看着年蕴，年蕴用力握着自己的手心，让疼痛刺激神经，将话说出口。

“你第一次出现，我的心就开始痛了，你的眼神是如此的陌生，你认不出我，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年蕴的心刺痛了两下，像是与他自己说的话共情了：“我感到难受，但是又觉得庆幸，这样就好，我们就该是这样的命运，但是我错了。”

年蕴摇着头，他不顾一切地说着：“我发现我不只是在恨你，我的心在忍不住的向你靠拢，我会无意识地收集关于你的信息，关于你的一切，想了解更多有关你的事，但是知道的越多心里没有满足感反而会更难受。”

“这样的症状一直持续到你在骷冥海岛对我说的那番话。”

年蕴动容道：“你一直都在努力，想要救我，想要帮到我，以前是，现在也是，你没有变，一点都没有，但是我早就没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了。”

洛北正欲开口，年蕴打断了他，他苦涩地笑着：“我是以407逃兵的实验品身份，还是白桦中默竹的代号？我早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人了，我好像有很多身份，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哪里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但是就算这样，我听到你的话还是可耻地动心了。”

年蕴一眨不眨地看着洛北：“我清楚地感受到了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它在渴望着你，在期待着另一个人的回应，我好害怕，我生怕你知道我所有肮脏的想法，我试图远离你，让你离开，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有效的办法了，但是现在这样的办法都不管用了……”

“洛北……”

年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年蕴第一次主动抱着自己，洛北怔了几秒，收紧了臂膀，把年蕴圈在怀抱中。

“你说你喜欢我，你说的是真的吗？”

年蕴小声地说着，洛北坚定地“嗯”道：“都是真的。”

太好了……

年蕴终于破涕为笑，在泪花中绽放笑颜。

“洛北。”

“我可能比想象中更爱你。”

年蕴闭上了眼睛：“标记我吧。”

第五十九章 定情

年蕴的身子靠在洛北身上，他的头埋在他的颈间，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喝了酒之后的年蕴变得更加坦率，和平时的样子不太一样，他的耳尖挂上了绯色，一摸还有些烫，洛北伸手覆在年蕴的额头上，年蕴疑惑的“嗯？”了一声。

他的眼神中不经意地划过一丝失落，以为是洛北不愿意标记自己，于是不管不顾地又抱了上去。

“年蕴。”

洛北的清亮而又沉稳的声音响起，年蕴对他的声线无法拒绝，又“嗯”了一声，低着脑袋不敢看他。

洛北轻叹了一口气：“你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年蕴顿了一下，缓慢地摇了摇头，他的舌尖滑过被双唇包裹着的贝齿，抵在了上颚，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勇气再次说出口那四个字，发梢蹭着洛北的颈间，带来一阵酥麻的感觉。

洛北说道：“那我来猜一猜吧，如果猜对了，你就亲我一下。”洛北看着年蕴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指略显紧张的样子，“我没有在逼你，我是在和你交换信息。”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