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贵妃,云胡不喜(36)
他默了半晌,最后看着她,音色极冷地憋出一句:“柳商枝,你很不善良。”
什么?
柳商枝被他指摘得有些懵,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荒谬好笑,这个人到底哪来的脸说她不善良?!
只见祁重连长舒了好几口气,像是在用调整呼吸的方式压抑怒火,随后一言不发地从柳商枝身上起来,退后几步站定。
柳商枝神色复杂地撑坐起身,一抬眸就对上他阴恻恻的目光,当即觉得浑身发麻,还不如方才那般狂躁的祁重连让她好接受。
“你…”柳商枝想继续表示抗议,明明是他成日把嫂嫂挂嘴上的,凭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可她话还未出口,便见祁重连直直盯着她,又露出那种饿狼在看猎物一般的眼神,冷声命令道:“脱。”
话语堵在喉间,柳商枝呆愣住。她听清了那个字,却不想承认自己听清了,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朕说,”祁重连一字一顿,语气不容置疑,边说,边又上前两步,盯着柳商枝的眼:“脱。脱衣服。”
他的目光在柳商枝身上逡巡着,好似已经用眼神将她一层层剥开,最后落在柳商枝压抑着汹涌情绪的眼睛上,同她无声对峙着。
过了半晌,柳商枝忽地冷笑一声,随即就开始动作。她气性上头,也不多加反驳抗拒,迎着祁重连冷刀一般的视线就开始解腰带。
解完腰带又继续脱外袍和衬裙,每脱一件,她眼眶就红一圈。
脱到最后只剩下里衣,柳商枝依旧毫不停顿地去解腰间的侧扣。
待到终于解开,水蓝色的肚兜露出一角,她细嫩洁白的皮肤接触到空气,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柳商枝终于没忍住落了眼泪。
大颗泪珠从眼眶滚落,她的手颤抖着要将里衣除去,却被男人伸手按住。
祁重连面色依旧冷沉,眼神却很是复杂,沉声道:“够了。”
柳商枝却不应,她像是在故意较劲,挣开祁重连的手就要继续脱,祁重连立即将她强按住:“朕说够了!”
二人推搡了好一阵,直到柳商枝终于敌不过他的力气,才忍不住斥道:“够什么,不是你要我脱的吗,现在又不脱了?祁重连你就是个混蛋!我分明已经照你说的做了,你还不满意?你还要羞辱我,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柳商枝当真被他气狠了,不住地哽咽流泪,一边骂一边伸手捶打他。
祁重连见她哭成这样,到底是心疼占了上风,终于在这一刻抛开所有爱恨纠缠,由着自己的心伸手将人拥进怀里,由着她像小猫一般捶打撕咬。
他盯着柳商枝我见犹怜的泪眼,心底焦躁不安,可他从未哄过人,道过歉,嘴张了几下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最后只能把手伸到她唇边,硬邦邦道:“别哭了…给你咬我。”
柳商枝懒得搭理,谁要咬他,她现在真是满肚子火,看到他就烦,不断挥胳膊打开他的手。
祁重连固执地一直凑过去,手背被打得通红也不躲,嘴唇紧抿着,心底对刚才自己的行为很是后悔。
他平素都是理智占上风的,可这个女人总是能轻易调动他的情绪,影响他的行为。她一个动作,一句话,就能把他刺激得彻底失控。
便如同当年的长街之辱,其实那个时候,祁重连已经不再像年幼时那般愚蠢的锋芒毕露。他已经知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从不在祁元在场的时候当众表现自己。
但那天,他却没有忍住。
因为他看到了柳商枝。
祁元带着她,和一群世家勋贵子弟来校场玩。
祁重连当时一直用余光注意着那个满心满眼只有祁元的女人,见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分给旁人半分。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当众来了一手百步穿杨,把箭术不佳的祁元给比了下去。
一箭射出,他确实赢得了柳商枝惊讶赞许的眼神,却也因此,换来了一场刻骨铭心的侮辱。
而那个女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祁元侮辱他的提议笑着说甚好。
祁重连这辈子也忘不了那一幕,柳商枝那张姣好明媚的脸,在那一刻是如此的刺眼。
当天晚上,祁重连顶着满身泥泞回到卧房。
他移开遮挡墙面的书柜,拿出匕首将刻了整面墙的“柳商枝”一个一个的划掉。划到一半,祁重连便彻底崩溃了,他用头抵着墙开始抽噎,情绪上涌,渐渐哭得难以喘息,一边哭,一边不断用手抚摸着墙上的名字。
舍不得,还是舍不得全划掉,还是舍不得不再喜欢那个眼中没有他半分的女人。
他自认从前对柳商枝是十分百分的喜欢,自那天后,便染上了一半的恨,爱恨交织间,让祁重连在面对她时更加容易失控了。
不是她的错,是他有病。他体内有着先帝那个老畜生和祁元那个狗畜生共同的血,怎么可能是正常人。
祁重连搂着柳商枝,看着她在他怀中呜咽,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也让他被糊住的理智回来了一些。
他明白柳商枝的意思了,她是说她已经在努力争宠,努力适应做他的妃子,是他一直提起过去,让她不断背上道德枷锁。
她是说,她愿意放下过去,尝试跟他过日子了…
意识到这一点,祁重连竟然生出一种难言的…受宠若惊之感。不过很快,那股莫名的冲动就被理智浇灭。他知道柳商枝这么做的原因,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权力地位,为了柳家。她想要柳家脱罪,想要自己在宫中立足不被欺负,就只能依附于他。
现在的祁重连,不会痴心妄想地认为柳商枝对他有什么真心。他此刻最想做的,就是把祁元从柳商枝的心里彻底抹去,让她只想着以后要怎么同他过日子,至于原因,无论是什么都好…
他很清楚,她如今根本不会为了他这个人而去做些什么,就算她日后或许能把他看进眼里,也很难真的爱他。
爱这个字,实在太重了。
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祁重连想明白以后,就被这种失意的情绪折磨的不上不下,整个人仿佛在数九寒冬天里冻了好几日,又被陡然扔进温泉那般,冷热交替,浑身发紧。
百转千回的思绪在柳商枝的泪滴到他手上碎成水花后,变成了长长的叹息。他俯身凑上去亲了亲柳商枝沾满泪的脸,唇瓣触碰到滚烫的湿润,烫得他心尖发疼。
柳商枝现下余火未消,她方才打他手背打顺了,如今见他又凑上来,下意识一巴掌过去,恰抽在他脸上,清脆响亮。
她使得力道不小,自己掌心都有些发麻,看着皇帝愈发红的面颊,柳商枝一时也愣住。
祁重连看她一眼,没恼,垂下眸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又亲了她一下,道:“柳商枝,朕以后不会那样了。”
你便就做我的妻,我们好好过日子。
第26章
柳商枝有些不自在地坐在那被他亲, 片刻后推了他一把,偏过头摸了摸脸:“行了你,跟啄鸟似的。”
祁重连没说话, 垂眸看了眼她凌乱的衣服,柳商枝感受到他的目光, 立即伸手挡住领口。
祁重连这会有些沉闷,见她如此便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柳商枝神色稍缓,开始整理衣服,原先那些乱七八糟的打算全被狗吃了, 她现在只想把祁重连一脚踹出房门, 再也不要看到他
而那边人罚站似的站了半晌, 忽地冒出来一句:“下回我先脱。”
柳商枝系衣带的手系到一半,听到这话, 原本平静下来的情绪又开始起伏, 当即又是气又是恼, 拿起一旁的靠枕朝他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