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驸马他小叔(85)

作者:咎书 阅读记录

亲兵意识到,似乎不该在都督面前,说起孩子的事儿来。

他亡羊补牢地说:“其实……其实有孩子也麻烦得紧。若是个男娃,小时候肯定得调皮捣蛋,咱们从军在外,万一看顾不好,他来日要是长成了一个纨绔,那真还不如不生。若是个女孩儿,以后嫁出去,从夫从子,日子过得也很艰辛。”

展岳笑了下,他心思剔透,哪里猜不出亲兵的意思。他眉眼平和,轻轻地拍了下亲兵的肩,只说:“你是有福的。”

亲兵干干地笑了下,刚想再说点什么安慰都督,展岳却抬脚走了。他的背影干净利落,一如他的人。

昨儿夜,西北也下了雪,展岳的黑靴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上,只有“簌簌”声传来。

亲兵若有所感,恍惚间忙追了过去,都督却已进了账里。账里除了展岳以外,还有镇守在西北的安定侯,以及各个副将参军。

听账里响起了话语声,亲兵也只好眼看手、手对脚地站在帐外守着。这一夜,他对许多事儿都不记得了,只是都督那一声轻描淡写的“你是有福的”,一直响彻他耳边。

转眼到咸安一年的十月,新帝登基已近两年了。

这两年里,陆续发生了不少事儿。新帝初临朝,于朝政上很是大刀阔斧,许多先帝在世时的老臣都糟了贬谪。

首当其冲的就是江南裴氏一族。

裴氏是孝昭惠皇后的母族,又与宁王和大长公主乃是连舅亲。新帝即位,裴氏倒霉是能想见的事情,只是任谁都没想到,新帝会这样急不可耐。

宁王于咸安一年的二月与世长辞,听说是招了庸医过府,误食丹药,等太医赶到的时候,宁王已经药石罔效了。

因为宁王一事儿,新帝格外加恩与裴氏,给了已逝的裴老太爷一个“文正公”的谥号。

历朝历代里头,只有极少数的名臣能被加封为文正公,这还是从唐朝魏征起,开的这个先例。

在本朝,上一个得此殊荣的,尚是太宗皇帝在世时。裴家上朝谢恩,新帝也笑着宽慰了他们几句。

至此,新帝的肃清朝政似乎告了一段落,裴氏也隐隐有再起荣耀的兆头。

张先因为去年他媳妇生产时,都督送了一件珍贵的玉麒麟来。为了这,许多人觉得张先已经能算是展都督的心腹了。

恰好这日五军都督府有事,都督府的同仁们便怂恿了张先来禀告。

其实展都督不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只是这些时日,他眼神总是深不可测,仿佛平静的表面下,在涌动着风起云涌。

一般人不敢来贸然打扰,为了那个玉麒麟,张先只好走这一趟。

那天的夕阳已经将要落山,天色苍茫,暮色四垂。门房进去通禀了一声,张先便跟着人一起入了都督府。

在张先的记忆中,那一年都督很忙。陛下在朝政上任性,总要人为他解决后顾之忧。

加上突厥确有再犯的意图,展都督一人身兼大任,几乎忙成了一个见头不见脚的大陀螺。

就在张先来找展都督的前一个时辰,他才刚睡下。

张先来了以后,是展岳的乳兄刘琦招待的他。刘琦跟在都督身边最久,在外头行走时,比他们这些亲兵要更有面子。

两人相互见了礼,刘琦客气道:“我家大人好不容易睡安静了。您看,能不能等个一时片刻。”

张先忙说:“不碍事儿,我等多久都无妨,自然是都督先休息,更为要紧。”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都督夫人也来了。

这位夫人姓冯,出身不俗,几年前父亲就已经官至大学士,还兼任户部尚书。待文华殿的窦阁老致仕,想必就是冯阁老担任首辅,统领内阁了。

张先从前没见过几次夫人,便躬身做了个礼。

夫人礼貌地与他点了下头,她对刘琦道:“我炖了汤,等他醒来,喝一些吧。”

刘琦颔首:“是。”

都督夫人保养得不错,声音也很温和,听起来是个被教养得极好的世家姑娘。只是她与刘琦说话时,仿佛还带着疏离,不像平常的主母与下人一般。

即便是她出声关心展都督时,也不似张先以为地那样亲近。

张先刚想抬头,再瞧瞧夫人,却见都督府的仆从,急匆匆地领了宫里的一位伴伴来。

这位黄伴伴是早年就跟随在陛下身边的,很得陛下信任,他既前来,必有要事。

既然是宫里有差遣,刘琦也不敢再耽搁,只好亲自进房,将展岳唤了起来。刘琦道:“大人刚醒,伴伴有事儿,便进去说吧。”

黄伴伴也向他道了声谢。

张先听说都督醒了,干脆一同候在了房门口,打算等黄伴伴说完了,他便进去。

然而,几人的脚后跟还没站热乎,却听屋里的黄伴伴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都督!”

内侍男不男女不女,声音都是如出一辙的尖细,何况是陡然的大声。“都督”两个字一下以极为锐利的音调,刺进了几人的耳朵里。

刘琦、张先都心惊肉跳起来,刘琦当机立断地推了门进去,张先紧随其后,冯氏也跟在了他们后头。

都督的屋子实在很干净,有着行伍之人专有的利落整洁。张先甚至觉得,这屋里一点儿烟火气都没有,遑论女子的温香。

他还是一脚快踏近床边了,才发现自己踩在了一滴豆大的血迹上。张先大骇,忙抬头去看都督。

展岳只穿了件素色的里衣,里衣的衣襟上,此时染了猩红的血迹,尤为刺目。

黄伴伴一手扶着展都督的肩,一边急道:“快,快去请大夫来!”

刘琦忙亲自去了,冯氏上前一步,着急地问:“怎么回事儿?”

黄伴伴也不知如何是好,他惊恐道:“别说了,我尚是不明所以。我不过就说了一句话,眼下陛下还等着回信呢。”

张先问:“您说了什么?”

黄伴伴却缄口不言,他按着展都督的肩,用了些力道。

张先自知,自己这个问题可能是触到了宫廷内闱的隐|秘,便赶忙闭上了嘴。一旁的冯氏也只是安静站着,她冷静地伸手,为都督将嘴边的血迹擦了干净。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刘琦和大夫都匆匆来了。

张先被清了场,他很自觉地在屋外守着,只听到大夫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里屋传出:“都督这几日,一直安寝地不好。适才大约是急怒攻心了,心口血没能缓上来。”

“他最近不能受刺激,需得好生休息。”

“急怒攻心”、“心口血”几个词很清晰地飘进了张先的耳朵里,他不由得起了好奇。

展都督虽然不怎么爱讲话,但是自己跟了他几年,张先尚没见过他真正发过怒。

有什么事儿,是会让他急怒攻心,连心口血都再也忍不住了?

张先支棱起双耳,果然听到黄伴伴将刘琦拉到一边去,小声地交谈。

黄伴伴的声音小,飘到张先耳里的话都是零零碎碎地:“……您看……有什么办法……陛下和太后都在等着。”

刘琦的声音也很低沉:“是哪一位?”

“大长公主……驸马和大人还是亲戚……也是为了这儿,陛下才差我来问都督一声。”

张先刚想继续听下去,却见门忽然被人从里推开了。

张先忙规矩地站好。

夫人拿着帕子抹了抹眼,见到张先,她犹有气力地对他点了一下头,只是嘴角的笑容,很是寂寥。

张先不解,夫人却抬头望了眼天色,今日的晚霞很绚烂,一不当心就能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原来如此。”夫人缓了口气,她淡然一笑,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她再没有回头地走了。

张先尤为奇怪。

只是被这样一打岔,黄伴伴和刘琦的话却再也听不清了。

几日后,嘉善长公主寰的消息传了出来。安国公府包藏祸心,被夺爵抄家,驸马展少瑛下狱,待秋后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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