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164)

作者:冬三十娘 阅读记录

而其后如果这个国策会议不能顺利设立,没有国策会议上越来越不同的说话议事风格,中枢的君臣之间会有如今这种状态吗?

这恐怕是那个方沐贤唯一漏算的一点。毕竟国策会议上,许多事情尤其是过程,基本上不出御书房。

中枢不乱,大明就不会真正乱起来。

袁宗皋居功至伟!

与此同时,年少的天子也因为非同一般的气魄,推动了这个局面的形成。

虽然只是暂时的。

毕竟新法还只在广东观望效果,毕竟心学也没有被大肆提倡的迹象。

毕竟,这件事与日精门之火有关,是帝位安危,是底线。

杨廷和站了起来行礼:“陛下,逆贼供述并不重要。寿宁侯既不入城,臣去建昌候府了。”

朱厚熜点了点头:“辛苦阁老。”

连月来莫名其妙的这么多事,现在只剩下一个疑问:那方沐贤借皇帝登基后带来的诸般变化之机,想要搅乱大明究竟图的什么?

这肯定不会是他想出首的内容。

他只会把脏水都往张鹤龄兄弟甚至往张太后身上泼。

所以眼下,出现后续动荡的可能已经越来越小。

因为方沐贤根本不清楚国策会议上是什么状态。

过来确认了一下情况和天子态度的国策大臣们也都点了点头:“陛下,既然如此,臣等还是不要都留在宫内,以免京城官民不安。”

“以众卿之见,甘州兵变是巧合吗?”

王守仁犹豫了一下,随后说道:“臣认为是巧合。正如之前大天官所言,边镇哗变时常有之……”

如果能够插手边军,傻乎乎地出来自首做什么?

朱厚熜放下了心。

所以可能是歪打正着,借着那个方沐贤以为已经挑起四方危机沾沾自喜时,一个行动就让他甘愿跳出来用他自己再烧最后一把火?

还以为又是个姚广孝一样的人物,之前搞得忒吓人。

看杨廷和他们一个个安心地离开了,朱厚熜才看向黄锦:“朕这半年时间,终究还是没浪费,对吧。”

“陛下气魄吞天,群臣咸服。逆贼如跳梁小丑而不自知,可笑至极。”

朱厚熜想了想这半年来的凶险,摇了摇头说道:“他还是很厉害的。”

正常情况下,如果只是个真正的少年皇帝,来到毫无根基的北京登基为帝,那些动作还是很强力的。

那么问题来了,原本的嘉靖怎么做的?

不……应该还是自己从登基前后就开始的做法,给了他机会,让他觉得他已经赢麻了。

他不是原来的嘉靖了,所以大明也有了新的波澜。

就好像开过视野的地方又有了迷雾,有些事情越看越阴谋。

其实这才是常态:皇帝耳目再多,也是靠眼前的信息做决策。

怪不得古往今来皇帝猜疑心都重。

现在呢?朱厚熜感觉有点离谱,这数月来,精力是被他调动了不少的。

就算开了小半个全图,但皇帝面临的各种信息和突发状况,要想真能每次都沉稳应对,还真不容易。

敢让子弹先飞一会的,都有大定力啊。

朱厚熜暗自告诫自己,注意力回到眼前这场闹剧。

那原本的嘉靖朝,什么乱子是这帮人挑起来的?

既然兵变大概率与他无关,那他们有点力量的就是在东南了。

倭寇吧?开了小半个全图的朱厚熜心想。

这么一想,他对方沐贤无比厌恶起来。

第143章 听朕说谢谢你……

方沐贤暂时自然是安全的,甚至得到了礼待。

因为骆安知道这件事的轻重,这可是天级戒备下的天字第一号案件,石榴花开行动。

骆安并不理解为什么叫石榴花开,反正是陛下取的名字。

王佐从广东回来之后,这个行动就开始安排布置了。等王佐去了东南,陛下又专门取了名字,可见它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之重。

“罪民出首要说的便是这些了。”方沐贤很乖巧地说道,“罪民在侯府已经用事这么多年,早已泥足深陷。康陵督造乃是寿宁侯唯一交待不要贪墨一两银子的案件,罪民此前也是第一次如此踏实地代侯府与户部、工部核账。范照磨到侯府说起此事,罪民便知陛下应当是命指挥查到别的事情了,故而出首,只望能因功赎罪,留个全尸。”

骆安警惕又佩服地看着他: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派人在城门外等着,然后通知寿宁侯跑?配合着把他拿下不是功劳更大?

不过这些不是他关心的,他要等待皇帝下一步的决定。

离开了诏狱准备去呈报给皇帝时,就见陆松来了:“陛下旨意,提他入宫,陛下要见他。”

“……我知道了。”

供述不用先看吗?

方沐贤刚刚在牢房里席地坐好,骆安又回来了:“仔细搜身,枷好了,入宫。”

于是方沐贤淡定地站了起来:“陛下要亲审罪民?”

骆安并不回答。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

当骆安和陆松带着被几个禁卫看守着的方沐贤往承天门走时,方沐贤说道:“罪民为求自保留下的账册书信,骆指挥命人去取来了吗?陛见之时,罪民也好如实禀报。”

骆安还是不搭理他。

方沐贤不以为意,反正话点到了就行。

他相信皇帝是肯定会去查的。只要厂卫进了府,寿宁侯又跑了,那么大一个侯府,还有建昌侯府,终究是会惶惶不安的。

事发了,张太后会不求自保吗?

张太后、张家纵然会因为身份躲过死劫,但皇帝为了立威,还是要办张家吧?那么刚刚登基就对张家动刀子的皇帝,身上终归会有污点。

所以都一样。

他就这么坦然走入了承天门,然后又走进了午门。

带着心里“算计已成”的骄傲,他以一种慷慨的心态来到了乾清宫,准备燃尽最后一份“力量”。

然而在乾清宫的正殿,他看到了一道屏风,屏风后面有个衣冠齐整的女子。

“……罪民方沐贤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座之上的朱厚熜看他“乖巧忐忑”地跪下,那种古怪又厌恶的感觉更浓了。

“骆安、陆松、黄锦留下。其他人,退出大殿之外五十步。”

朱厚熜吩咐完,骆安把供述递给黄锦之后,就和陆松一左一右的守在方沐贤身前盯着他。

“你自称成化五年生人,山东兖州府泗水县人。到寿宁侯府二十四年了,虽然成了亲却说生不出子嗣,八个干儿子忠信孝悌礼义廉耻,好得很啊。”

朱厚熜一句话,跪在地上的方沐贤瞳仁却微微收缩:因为他还并没有看供述。

……也对,既然用康陵督造需要补文书这种手段来尝试引出自己,自然早已盯上了他。

“老五老七去了寿宁侯在城外的庄子,老大和老六从绸缎庄乔装出城去了,老二和老四都跟寿宁侯汇合去通州了,老三和老八在东南等着定期传信。”朱厚熜看着他,说完这些才看了看他的供述,然后疑惑地问,“慈寿太后与寿宁侯、建昌候命你想法子烧死朕?”

屏风后面张太后的身影一抖,方沐贤表情并没有多大的波动,随后说道:“罪民别无他法,又日日提心吊胆。今日出首,唯愿能留得全尸,得见双亲在天之灵,哭请不孝之罪。”

朱厚熜还没开口,屏风后面响起个尖利又带着颤抖的声音:“你这狼心狗肺的狗东西!寿宁侯待你不薄,你处心积虑,如今竟敢胡乱攀咬?陛下,我从没有过此念啊!”

“伯母不急。”朱厚熜先微笑了一下,然后继续问方沐贤:“这么说,你出首供述里的内容,账册和部分书信原件都在喽?这么多密事,岂会让你留有书信原件?”

“回禀陛下,罪民办事得力,侯爷自是日渐信重。许多信件既由罪民代为手书,自有诸多信件由罪民呈交侯爷。罪民心惊胆颤,又惯能拟人笔法,因此许多呈交之信件都是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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