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雾行舟+番外(66)

作者:沉默的戏剧 阅读记录

我蓦地怔住了,本以为他在家里不过是受些冷落罢了,左知言竟还敢对他动手,怪不得他寻常总是唯唯诺诺的,听见左知言就变脸,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来不曾说过左知言半句坏话,倒是左知言时不时就要编排他几句。

我气得狠狠拍了下桌子,他左知言踩着我过河,我念在十几年情谊的份上已然绕过了他,他竟敢欺辱行舟,我放在心尖上捧着的人,平时低声下气哄着都怕哄不好,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李丛连忙换了热茶来,安抚我道:“殿下消消气,喝口热茶消消气。”

我深吸了几口气,倒扣了信不再往下看,端起茶盏喝了口茶,缓了缓怒气才又拿起信继续看。

写了三四页自己的琐事,写了几行左知言,又写了半页家里的事情,信里未写左无涯半字不好,还请夏九州写信鼓励左百川科考。

左无涯这般薄待他,他半句抱怨都没有,他这般心地善良,左无涯当真是瞎了眼了。

我翻过一页,又写赵北辰,他与赵北辰倒是要好,密密麻麻写了两三页,写他活泼可爱,写他聪明伶俐,写他平易近人,又写他机灵睿智,总之哪里都好,简直好的没了边。

这封信当真看得我千滋百味,却没有一点高兴,他满心满眼只有夏九州,鸡零狗碎的事情全部都要告诉他,他如今又喜欢赵北辰,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喜欢,我与他亲生兄弟,都不知道他竟有这般好。

这信还有七八页,再看下去怕是要气得吐血。

我忍耐着怒气又翻过一页,却突然见他写道:“近来我惹恼了太子殿下,已许久不曾见过他,你从前总说我喜欢他,我自己也想不明白,可北辰竟也这般说我,我缘何会喜欢他?他对我不屑一顾,又凶巴巴的,想来我与其他人也无甚不同,见他光鲜亮丽,见他高贵雍容,见他英俊潇洒,便对他心生喜欢,这般也算不上什么喜欢,是我肤浅又鄙薄,抱着非分之想,觊觎着天上的月亮。”

灼烧感游向四肢百骸,我拿着信纸的手止不住颤抖,那轻薄的信纸自我手中滑落,我恍然回神连忙抓住,定了定心神又读了一遍。

他喜欢我!他竟是喜欢我!

我浑身上下都在发烫,异常热烈的澎湃感充斥着我的胸膛。

他又写:“北辰说我总提那四十大板,皆因我与太子殿下之间并无其他可说,他确实聪明睿智,一下子说中了我的心事,他还说我想太子殿下,我自然是想他,只是也未必有他说的那么想,从前在家里,二哥时常要夸他,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好似是什么小神仙一般,五岁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他,那时候他穿一件花青色的衣裳,众星拱月一般站在那里,似是威风极了,我坐在书堂最后一排,夫子说什么我也听不明白,总是偷偷看着他的背影,一看就是两个月,小时候不懂事,所以才喜欢他,如今我已经不怎么喜欢他了,北辰说得对,我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我逐字逐句细细地读,后面七八页竟全部是写我,写他如何不喜欢我,又写他如何肤浅不堪,却又写我英俊,写我温柔,写我每一次与他见面时穿什么衣裳,写我每一次如何与他不欢而散,写我什么时辰来,什么时辰去,写我喝了几盏茶,吃了几颗栗子,写我与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说不喜欢我,却字字句句写我,点点滴滴全是我。

原来并非我独自煎熬困苦,他也与我一般,甚至比我更加小心翼翼,更加期期艾艾。

我忍不住热泪盈眶,捂住脸喃喃道:“我才是那个傻子。”

我长长舒了口气,笑着把最后八页信纸点出来,这几页写的都是我,凭什么给夏九州看?

我将这几页叠起来摆去一旁,另拿了张宣纸补了几笔,为前六页收个尾,然后把共七页纸塞进信封里,递给萧慎道:“尚书院徐侍郎会仿字迹,你请他仿舟儿的笔迹,按我写的收个尾,写完派人把信送去给夏九州,日后舟儿若还去寄信,先拿来给我看。”

萧慎领命离去。

我又将那几页纸拿在手里反复默读,这个小傻瓜竟这般喜欢我,真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我坐立难安,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又拿着信纸去庭院里散步,既是伤感又是激动。这小傻瓜怎得这般讨人喜欢,左无涯真不是个东西,把舟儿扔给夏九州便不管不顾,夏九州也不过比他长三岁,自己是个孤儿,又如何能照顾好他?

也不怪他如今怯懦又自卑自怨,从小到大必然也没有受过什么疼爱。

李丛欲言又止了半天,忍不住问道:“殿下,您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气闷道:“高兴也不高兴。”

我想让舟儿做我的太子妃必然还要费一番力气,贸然行事只怕弄巧成拙,且舟儿性格细腻敏感,他如今还想不明白,我若冒进反而伤了他。

只是那左无涯与左知言未免也太不是东西,我实在也拿他们没办法,舟儿心地善良又温顺,我若是教训了左无涯,他兴许还会气我,他日舟儿当了我的太子妃,左无涯更是平地而起飞黄腾达。

我叹了一声,问道:“左知言最近在做什么?”

李丛回忆半晌道:“自正月里那顿饭之后,左大人来过四五次,奴才按照吩咐打发了他离开,近来许是明白过来了,已不再来太子府,只是在外头,旁人仍当他是您的幕僚,对他恭敬有加。”

李丛顿了顿又说:“他最近与林户院院史走得很近,院史大人有位嫡女到了待嫁年纪了。”

我淡淡道:“既然想借我的势,就该处处奉承我顺我心意,而非投机取巧试图拿捏我,我从前放过他,皆因他年少时也曾为我排忧解虑,他与我之间两清。如今又是另一桩,他心比天高,我就让他看看天到底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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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翌日下了朝,本想直接去见舟儿,却被父皇拉去议事厅喝茶。

章之桥也被他叫了去,想必应是有话要说。

我端坐在椅子里捧着茶,父皇不着急说正事,先与章之桥说笑了几句,突然又看我,眼神戏谑道:“你今日红光满面,似是精神不错?”

我忍不住笑了笑,放下茶盏道:“儿臣日日都这般,也无甚变化。”

父皇笑道:“前段日子见你憔悴,还当是朕压了太多事情给你,倒是叫朕心里过意不去。”

章之桥懒洋洋坐在椅子里,笑说:“月有阴晴圆缺,人自然也是如此。”

父皇哈哈笑道:“你这大老粗文绉绉的作甚?”

章之桥笑而不语,单手托着茶盏喝了一口。

父皇感慨道:“你从前查案亲力亲为,如今当了太尉还整日泡在督罪司,如此事必躬亲也未必是好事。”

章之桥面色如常道:“求陛下指教。”

父皇轻轻放下茶盏,拨弄着手里的串珠,似是也有些愁苦,半晌才说:“朕想细修律法,你这大老粗也未必琢磨得明白。”

章之桥哭笑不得,却只能点头。

父皇又道:“还有那审监司,朕也算看明白了,无甚大用场,瞧瞧北辰,日日上房揭瓦,也没人治治他。”

我笑笑放下茶盏,父皇这是点我呢。

父皇忽然又道:“还有那卷宗司。”

我蓦地一惊,却秉身不动,只慢条斯理抬起眼来。

父皇缓缓道:“你费了十年才清空一层塔,全国各地未结案的卷宗不日又要送来,你那第七层想要保住,朕看也难。”

章之桥摸摸鼻子,悻悻笑道:“往楼下挤一挤塞一塞,还能保两年。”

父皇噗的一笑,骂道:“你这夯货!”

章之桥挠了挠头,发愁道:“这卷宗库里的案子,皇城内的好查,督罪司上心,人手也够得上,皇城外的就不好查了,一些陈年旧案本就难理头绪,新案都来不及查何况旧案,加之山高路远,抄录本送来了也只是放着,极难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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