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雾行舟+番外(80)

作者:沉默的戏剧 阅读记录

我问:“怎么去了半日就出来了?”

公孙侍郎微有愁绪道:“此事下官不清楚,下官回去之后立刻去打听,查清楚了再来回殿下。”

我笑说:“不必了,你这两日拨空去夏九州府上找他,派些写字的差事给他,叫他在府里写,不许过于操劳,只让他打发时间罢了,银子你看着结,只一点,别让他不高兴。”

公孙侍郎眼神茫然了一瞬,随即又笑:“下官明白。”

“明白就去吧。”

我打发他离开,李丛又来奉茶,我摆摆手道:“不喝了,准备就寝吧。”

李丛笑说:“殿下如今亲自安排吩咐,想必日后无人敢轻视小公子了。”

我笑叹道:“我从前藏着他,是我没把握护住他,如今磨了父皇两年,也该到水到渠成的时候了,这些年他受苦了,今后再不会让他受委屈。”

李丛笑吟吟道:“殿下与小公子佳偶天成,实乃金玉良缘。”

我笑骂道:“你今日这张嘴,处处都讨着巧,简直做作。”

李丛笑而不语摸了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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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翌日上朝,我还不曾与夏九州说什么,便见他鬼鬼祟祟打量着我,眼神里颇有些审视。

我抬眼看向他,他却讪讪一笑,连忙又垂下头去。

待下了朝,行至空旷之处,夏九州脚步急急向我走来,笑吟吟说:“殿下留步。”

我面色淡淡看着他。

夏九州闪烁其词道:“昨日......舟儿回家说了些胡话......他说话不清不楚,殿下今日是否还要召见他?”

我沉了沉脸道:“有话直说。”

夏九州清了清嗓子问道:“殿下心悦我们家舟儿?”

我含起笑道:“舟儿是我赵成岚情之所钟。”

夏九州面色倏变,他一点点拧起眉,眉宇间忽染上一抹戾气,转眼又消散,只温温笑道:“殿下若是有空,不如来下官府上坐坐。”

我面色如常道:“我正有此意。”

夏九州与我一道往外走,待我上马车的时候,试探性问道:“下官叨扰了?”

我见他嬉皮笑脸,无奈道:“上来吧。”

夏九州坐进马车里,嘴里啧啧道:“嚯,殿下这马车实在奢华,与其住下官那破宅子,倒不如住您的马车里。”

我不理会他的跳脱,问道:“舟儿这两年过得好吗?”

夏九州略正经些,笑道:“下官这几年忙于查戴震科案,实在凶险,故此把舟儿送去平湖州老家住了两年,下官也两年多不曾见他了,他在平湖州当了两年夫子,教三五孩童启蒙,日子过得倒也清净。”

我想起他温温诺诺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夏九州并不遮掩,细细与我说了舟儿这两年的事情,虽多半也是从书信中得知。夏家有位姓洪的管事,自夏九州父母双亡后一直照顾他至今,舟儿十岁之后也是由他照顾长大,这几年有他照顾舟儿,万事也周全。

马车逐渐停了下来,夏九州忽然说道:“下官实在没想到,殿下竟会心系舟儿。”

当年舟儿写给夏九州的信,我藏起了许多页,故此夏九州恐也不清楚我与舟儿发生了什么,这两年他既然未与舟儿同住,恐更加不清楚其中内情。

我站在夏府门口,仰头看了眼匾额,夏九州引着我往里走,笑笑说道:“招待不周,殿下别见怪。”

夏九州的宅子是座三进的小宅子,过了垂花门便是庭院,东厢房三间给了舟儿,夏九州带我一间间参观,屋子虽都是些不值当的东西,但摆置齐全,也算精心布置过。

夏九州留我在寝室里的小圆桌前坐下,侍从沏了茶来,他拿起茶杯喝了口,幽幽说道:“殿下不问舟儿在何处,想必是知道他出去了。”

我淡笑道:“你是聪明人,他去了学士府。”

夏九州叹气道:“你若是看上他,他自然逃不过你的手心。”

他说罢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眼神冷冽道:“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喜欢你,他喜欢谁不行,偏偏是你!”

我蹙起眉来,阴沉着脸问道:“你是何意?”

夏九州眼梢发红,嘴唇气得发抖,哽声道:“这世上唯有你不配喜欢他!”

他深深喘了口气,站起身看向窗外庭院,环着手臂道:“殿下明白什么是落井下石吗?舟儿驽钝,两岁会走路三岁才说话,从小就比别人木讷,他生来就活在井底,有人往井里扔了一块石头,有了第一块就会有第二块,左知言是扔石头的人,可这些石头全部出自你的手!”

我倏然白了脸,自不必他说,我早已有了察觉。

夏九州嗤笑道:“这些石头砸得他遍体鳞伤,我拼命想把他拉上来,我用尽了全部力气,可即便他离开了井底,也早已面目全非,他自卑胆怯,凡事战战兢兢,他去选伴读,你赏了他半盒糕点,还没进门就被左知言砸了粉碎,第二天又被左知言从马车上推下去,摔破了脑袋,流了一脸的血。”

他转身走向木架,捧来一个盒子,打开盖子摆在我面前。

里面竟是两块帕子,一青一蓝,皆绣着兰花,浅蓝色那块染着一片粉色的血红。

我手指颤抖把那块帕子握在手心,久久回不过神来。

“你给了他这块帕子擦脸上的血,明明洗不干净,他却偷偷藏了十五年。”夏九州咬牙切齿道,“我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他为何喜欢你!他竟然喜欢你!”

我终于明白,为何那一日舟儿问我要帕子,他始终记得那一日的事情,他不仅没有怨我,甚至一直将我摆在心里。

是我识人不清,才会害了舟儿受苦,才会害他今日这般悲切期艾,若是他在旁人家长大,从小受尽宠爱,是否也会活泼调皮,敢怒敢笑。

我攥紧了那块手帕,只觉心口绞痛,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夏九州闷叹道:“他不该喜欢你,你也不配喜欢他,但他性格固执,谁也劝不住,你是皇亲贵胄手可通天,若只是一时兴起,还望殿下高抬贵手,趁早断了他的念想。”

我深深吸了口气道:“我并非一时兴起,过去种种我也难辞其咎,从今往后我绝不会让他再受委屈,我要让他安富尊荣,让他痛快自在。”

夏九州道:“望殿下言出必行。”

我喉头哽了哽,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李丛来报,舟儿已经离开学士府,几盏茶的工夫就能回来,似是扭到了脚,走路一瘸一拐。

我将帕子叠起来摆回盒子里,小心放回架子上,然后缓步走到门口去等他。

夏九州忽然又追了上来,赔笑道:“殿下,殿下,方才下官冒失顶撞,还请殿下勿怪。”

夏九州颇有心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若非他如此,舟儿还不知要多受多少苦。他今日刻意来试我,必然也是为了舟儿着想。

我睨他一眼,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闷声道:“大恩不言谢。”

夏九州悻悻笑道:“惭愧。”

我走去大门口,等了半盏茶的工夫,远远见马车过来,车夫搬了轿凳过来,我走上前撩开车帘,却见他屈着腰正在揉脚腕。

舟儿脸上露出笑容来,又蓦然脸红,“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说好今日要见面,你忘记了?”我牵着他的手,将他扶下马车,待他站稳了便仰着脸亲昵地朝我笑。

我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问道:“脚还疼吗?”

他脸上笑容敛去了一些,摇摇头说:“我们进去吧。”

待进了门,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又笑开了起来,拉着我去了茶厅,笑眯眯地叫我喝茶。

方才还蔫蔫的,一转眼又高兴起来,这小脑袋瓜子里总有奇思妙想,我也摸不清他的路数。

我握着他的手喝了一盏茶,本想陪他吃顿饭,李丛唠唠叨叨一直来禀,我不堪其扰,只好提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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