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录+番外(125)

作者:望岫息心INTJ 阅读记录

司徒衍背对着司徒楠,望着门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后道:“朝中事务实在繁忙,我无暇顾及……”

她刚一开口就被司徒楠打断了:“都是借口!难道朝中事务繁忙的仅仅母亲一人吗?就拿高太师来说,她既是文臣又是武将,只会比母亲更忙。可她不论事务再多,只要不是特别抽不开身的事,都会回府陪儿女用晚膳……母亲知道我为何羡慕高千尘吗,不仅是因为他敢拒绝陛下,更是因为他有一个好母亲……”

司徒衍的身子颤了颤,只听他继续道:“而且,母亲知道儿子在这府里过着什么日子吗?父亲从不管我,也不让其他人管我,一日三餐至少会饿上一顿,有时候是两顿。生了病不让我治,说我得了瘟疫,直接将我扔在大街上,每每心情不好就拿我撒气,用一些不会落下的伤痕的酷刑折磨我,整个司徒府,只有二哥和墨竹关心我的死活,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的力量实在有限。”

“母亲,这些您都不知道吧。”司徒楠的嘴角泛起浅浅笑意,夹带着苦涩:“或者说,您即使知道,也不会在意,因为我对于您而言,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我时常在想,为什么父亲要如此对我,直到有一天,我听几个仆人在说话。我才知道我根本不是父亲亲生的,当时我还觉得奇怪,因为在别的家族中,正夫可能会偏爱自己嫡出的子女,却也不会亏待庶出的孩子,而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竟招父亲如此不待见,屡次欲置我于死地。”

司徒衍神色无波,袖摆中的指节却白了几分。

“后来我才知道,当年母亲一直想要个女儿,却怎么也怀不上,所以母亲觉得那是父亲的问题,可父亲却不愿承认,又将责任推到了母亲的身上。后来母亲与父亲大吵了一架,当晚就跑去了青楼,点了好几个小倌。”他边说边将屋内的烛火一盏盏点亮,原本昏暗的屋子逐渐变得灯火通明,屋内人的每一个表情,都无处遁形。

见司徒衍神色无异,面色却愈发寒,仿佛可以结出霜来。

司徒楠继续道:“后来母亲真的怀上了,而那个孩子就是我。只可惜,我不是一个女孩,让母亲失望了好久,也许我对母亲而言,唯一的意义就是向父亲证明了这不是您的问题,而是他不行……”

“够了。”司徒衍终于忍不住喝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过了好久才道,“是我对不住你……”

司徒楠并不理会她的情绪,反倒无所谓地笑了笑,继续道:“只要母亲当作不知道今日之事,往昔种种儿子便一笔勾销,从此之后,我是贵君大人,您是大理寺左少卿,桥归桥,路归路。若本宫再有什么把柄落到大人手里,大人尽管秉公处置,本宫绝无怨言。”

司徒衍提着剑,折身进了自己房间,默认了这场交易。

耳边传来了孩童稚嫩的叫唤声:“外祖母,外祖母。”

司徒衍回过神来,楠安王武昀正拉着她的官服衣角问道:“外祖母怎么哭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晃神的瞬间竟流下了几滴眼泪。

她用袖口随意抹了下泪痕,抱起半大的孩子,穿过狭长的地道,向着地宫出口走去。

光线越来越亮,眼中的泪却越蓄越多,在走出地宫的那一刹那,终于如决堤般地涌了出来。

武昀伸出自己的袖子,为她擦去眼泪,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完,直到最后,两只袖子都湿透了……

第103章 祸福签(上)

吏部秋选上月已结束,又恰逢休沐,云柔倒是难得的空闲。

晨光熹微,她正坐在院中,对着满院的秋海棠发着呆。

距离千尘离开已经半月多了。

她还记得那是一个雾蒙蒙的清晨,他穿着一身白衣,头系发带,墨色的发丝在暮秋的晨风中飘散。

她想起了八年前在凌烟阁,那个拾级而上的少年也是这样的装扮,宛若降临人间的谪仙,一个抬眸,便美得令人心惊。

云柔还记得那日,因为苏砚没抓稳而不慎甩出去了一根鸭脖子,而将她弄得狼狈不堪,她本想抓住那家伙狠狠教训一番,可因为想给他留下个好印象,强压下火气轻声细语地说了句“没事”。

她本对穿衣打扮没什么兴趣,行为举止也是大大咧咧,可她每次见到他总会折腾一个多时辰,维持平日里那所剩不多的形象。

在这个时代,女子若是看上男子,向来都是不屑于掩藏的,但好几次她想要说出口的那一瞬,却欲言又止了。

后来,她还未将心意宣之于口,却得知了他已有心悦之人的“噩耗”。

再后来,她终于知道了他的谎言,也知道了他的无奈,却从来都没有开口问过他有没有喜欢过自己。

她本不应该带有那些前朝闺阁女子才有的羞怯,可每当她靠近那个人一点,每当她嗅到他衣袍和发丝间幽幽散出的兰香,就会不自觉地挣扎和犹豫。

她不敢说,更不敢问,因为不论他的回答是肯定还是否定,她必然都要为此再心碎一次,既然都是痛苦又何必咎由自取呢?

想到这里,她跟在云卿身后的步子突然顿住了,半晌后说道:“大哥,我就不去送他了。”

她又看了眼郑元佑:“我和高公子也不算熟,不知道说什么。”

云卿看了她一眼,说了声:“那你在这儿等着,元佑我们走。”

她站在不远处,一直望着那抹干净的白渐行渐远,直到人影渺渺,与晨雾融成一色,似是不见。

他太完美了,完美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的品行,就如他的气味,与那有花中君子之称的兰花完美契合,任凭世俗的飓风如何席卷,他始终迎风而立,岿然不动,坚守着自己的典雅与高洁。

也许,人间二十四载,不过是天帝执棋时,意外落下的错子,棋盘翻动,棋子归位,有的人终究要回到三重天外本该属于他的地方。

她耳边不经意地飘过起那日朝露曾说过的玩笑话:“这世上哪有人能成仙啊,有的人之所以能成仙,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仙。”

突然感觉肩膀上多了点可以近乎忽略不计的重量,低头,一条披风已顺着她的肩头搭在了背上。

“别着凉了。”郑元佑正站在他身后的台阶上,天本就凉飕飕的,他穿着青灰的袍子,束着发的模样显得越发清疏柔和,可明眸中却带着熠熠的神采。

云柔脑海里忽地闪过成婚前纪婠劝慰她时说过的话:“其实元佑的模样放一众人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只是跟我那干儿子比,差了那么点而已,怪就怪在你先认识了阿尘,他过于完美,衬得旁人都失了色。”

是啊,所以后人都说年少时不要遇见过于惊艳的人,不然会误了终身。

她伸手系上了披风的带子,说了声:“谢谢。”

青年眼里的神采暗了暗,过了会儿又浅浅地笑道:“其实你不用每次都对我说‘谢谢’的……”

云柔看出了他的心思,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尽量。”

尽量喜欢上你,尽量忘记他,至于能不能做到,好像只能交给时间。

郑元佑凝望了他一瞬,轻轻地回道:“我等你。”

云柔的思绪一下子纷乱起来,原来他一直知道,她总以为她藏得很深,深到没有任何人可以看出来。

“站在这风口不冷吗?”清朗的女声划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云卿的神色有些嗔怪的意味,对着慕容璟轻声道:“就你多嘴。”

慕容璟笑笑,拉着他往两人的方向走去。

“璟姐姐。”

慕容璟上前搭着她的肩膀,又看了眼元佑:“以后叫嫂嫂。”

云柔改口道:“那就叫长嫂。”

郑元佑笑道:“那我可不能跟着叫,我长嫂是珺姐姐,若叫璟姐姐长嫂,岂不是分不清了。”

慕容璟眉头一皱:“也对,这关系搭来搭去也太乱了,而且长嫂也不好听,显得我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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