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读书郎(227)

作者:商狄 阅读记录

林黛玉知道母亲有话要说,立马端正起坐姿,摆出乖乖听训的样子。贾敏沉思片刻,才道:“玉儿,你可知为何我们家要搬出来?”

“母亲担忧的,可是因为另一府的白事?”林黛玉心思聪慧,她虽未被贾敏允许过去参加,可她手中还有个伶俐的紫鹃啊。

这丫头,领了贾敏的差事,有事没事就出去转几圈。但凡打听到些什么好玩的事情,都拿来告诉自家小姐。宁国府的白事,自然不能避免。紫鹃才出去两趟,就替黛玉将外头的情况,打听的七七八八。

什么一百单八众禅僧念经做法超度,什么义忠亲王订下的棺木也被拿来给秦氏使。

更有那头的贾珍表哥替儿子花钱,买了个五品龙禁尉的传闻。叫人听的又惊又怕,更叫人想不明白。

要知道,这秦氏的辈分,见到宝玉都得喊一声宝叔,若是碰到贾母更是不用说,只怕一句老祖宗都是不够。

这也就罢了,一条街上的亲王勋贵之家,都卖贾府面子。路旁彩棚高搭,设席张筵、和音奏乐,家家都设路祭。

如此条条总总,纵然是林如海亲手教导出来的黛玉,听完紫鹃的描述也想不明白,这么大费周章真的好吗?

还是勋贵的规矩,跟爹爹说的文官又有不同?

见到女儿能想到此处,贾敏也是不住点头。她比黛玉看的还深些,这两日她从韦夫人那处得知,朝廷里的御史台对贾家的事情只字未提,朝内一片祥和,好像全都当其睁眼瞎。

这已是不祥之兆,可她也没法。贾珍虽是她的晚辈,两府名义上也是一宗,但关上门还是各过各的。偏偏两府不论谁犯了错处,问题又会归结到一处追究。

里外的情况,就是这般磨人。才有了纵然明知丧礼上的逾制之处,贾母也不好点评一二,只好当个又聋又哑的家翁的结果。贾母都不好提,更不用说贾敏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家。

好好一件白事,办的如此张扬糊涂。贾敏只得叹了一声,“是祸非福。”半响,她又道,“我之前让你多留意府中的事情,你可有照做?”

“有的。”黛玉脸红了红,她知道母亲提的是什么,只说了句,“二表哥,是有些荒唐了。”

岂止是荒唐,现在他是男女同吃,食髓知味。贾敏也没在这事多提,两母女心照不宣打过照面,就把话题往府里的女眷引。

贾敏也借机给黛玉提点些看人之术,“你这迎春姐姐,似善实呆,呆中带弱。既没主见,又好避事。她以后若是嫁的好了,夫妻相敬如宾,这性子还能有些福气。可偏偏她的婚事,又被她不晓事的爹娘拿在手里,怕是祸福难料。”

依序又点评完探春、惜春,黛玉默默听完,才知道贾敏平日忙来忙去,对府内的人和事都洞若观火。便好奇问:“那宝姐姐呢?”

“她啊。”贾敏摇摇头,本不欲多谈外客,可听见女儿一口一个宝姐姐,还是道,“她是别人算盘上的珠子,不说也罢。”

林黛玉听到这话,怔了怔。没想到平素和睦的宝姐姐,竟然有这样的难处。她想了想,突然道:“娘,我看宝姐姐好像对二表哥有意?”

“你说什么?”贾敏一震,她最近忙着看宅子,府内又是乱糟糟的,根本无暇多管家中的流言蜚语。

林黛玉赶忙伸手,将远处的紫鹃招来,让她将自己听到传闻说给贾敏听。

待贾敏听到,贾宝玉去到梨香院,见薛宝钗也有一块玉,上书:不离不弃、芳龄永继时,脸上已经变得晦暗不宁。

又听紫鹃说起,这个消息也不知怎么的,就在府内传开。下人们都说,薛家小姐脖子上有块玉,跟家里的宝二爷是一对。

贾敏的神色已经大变,一对秀眉微皱,做嗔怒状。嘴角似笑非笑,似嘲似怨。她们家帮着薛家二房断了宝钗进宫的路,没想到这王家人,顺势就把算盘打到贾家来。

这事既然发生在宝钗闺房,那就只有薛家的下人知道。若是薛姨妈没有意思,消息定然传不出来。不然一个当家主母,还管不住下人的嘴吗?掌家也不是这么掌的。

王夫人也是一样,若是没有她的默许,贾家下人又岂敢在府内传的有鼻子有眼。贾敏越想越气,神色已经露出明显的怒气。

林黛玉第一次瞧见贾敏这般模样,自幼母亲在她眼里都是温柔中带着几分严厉。像这样气中带怒、怒中带嘲的样子,实在少见。

她想了想,就劝着母亲道:“娘,若是情况不对,可要跟外祖母说一声?”

贾敏摇摇头,坦言道:“你外祖母必然是知晓的,府内有什么动静,鲜少有能瞒过她。只怕是她也有心无力,无可奈何。”

“那我们家怎么办?”

“不碍事的,只要有你爹在,一切都不碍事。”贾敏头疼的扶额,一时间都不想回贾府去了。

她要是未出阁嫁人,到能禀明母亲直接掌家。现在她已是外家人,说破天去,府里那么多太太小姐,也不可能让贾敏出来管事。

一句话,贾家的女眷也要颜面。

……

……

临敬殿内,李贽按照平日习惯在此批阅奏折。近日边关事急,朝中的臣子正为是战是和吵得不可开交。

争论点无非就两个,一个是钱,一个是粮。去年的大旱,加上今年的涝灾。全国各地多有灾情,多地州府欠收不说,严重的还有饿殍遍野的传闻。

本就不算宽裕的国库,左手支出一笔笔救灾款项,右手陛下又下令免了多地的赋税。两项一加,国库更加不堪重负。至于皇家自己的库银,尚握在太上皇手中,李贽也是支取不得。

眼下两头都是大事,纵然九五之尊也是头疼不已。李贽虽有平草原十八部的心思,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拿起玉如意轻敲在掌心,正直壮年的男人微微闭目,刚想要养会神。外头夏守忠就过来禀告,说是林家夫人已经买下那处宅子。

李贽听完,也只是点点头。如海现在不在京,他明面上不好照顾什么。可既然从韦应宏口中得知他们家有意另立门户,心中还是欢喜的。

不过宅子的位置,李贽倒没有分心关注。有些事,他只要露出一点意思,自然有人替他办成。

夏守忠禀报完此事,正要退至一旁。李贽突然停住手中的玉如意,问道:“贾家的丧事,还在办?”

夏守忠不敢隐瞒,直接俯身恭敬道:“陛下,听外头传,宁国府要摆满七七四十九日。”

李贽哼了一声,继续问:“都有哪些人去了?”

“镇国公、理国公、齐国公、治国公、修国公、缮国公都派了家中子弟过去。另有南安郡王、西宁郡王的世子、东平王府的二房,北静郡王亲至。”夏守忠回答的小心翼翼,又抬眉偷瞄一下陛下的神色,听到李贽吐了个‘说’字。

欲言又止的夏守忠才慌忙跪在地上,急道:“还有宫里的戴权戴大人也去过一趟。给宁国府的贾蓉,找户部的赵堂官谋了个龙禁尉。”

戴权同为内宦,品级又在夏守中之上。他称前者一声戴大人是合适的,只是当着李贽的面,这样叫太上皇的近侍,也叫人看出他有几分取而代之的急切心思。

龙禁卫,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看守皇宫宫门的禁卫。往日,本是皇帝用来收拢勋贵子弟的去处。

这是朝中惯例,也是皇权跟勋贵之间的默契。既是笼络,也是安抚。谁家的子弟被选入宫,都代表着陛下的信任和看重。

龙禁尉的品阶虽不高,管的人也不多。可眼见自己手中的权利,被人拿去做嫁衣裳。还是宫中如此要紧位置,李贽心中也是震怒不已。

趴在地上的夏守忠不敢多瞧,他知道陛下的脾气,更怕自己成了殃及的池鱼。

良久,李贽什么话都没说,沉吟片刻后,又在掌心敲起玉如意,反而问起一个看上去跟此事不相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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