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读书郎(355)

作者:商狄 阅读记录

陈恒听的深觉匪夷所思,更是怒火中烧。只因朝廷的上官,都觉得此事大有可为。一来秋浦街的外贸,尚没有铺开、不见什么起色。这次让不列颠人出面代劳,既省了人力成本,自己又不用承担海运的风险。让后者代替自己出面,跟其他番商交流,更有坐享其成之妙。

二来,两国相交已久,此次蛮夷之使措辞恳切。并保证哪怕货船倾覆海上,也会自掏腰包赔偿大雍的损失,态度可谓诚意十足。加之不列颠人这些年,都少不了上贡朝贺。顾及两国体面,以顾载庸为首的大员,都有同意的倾向。

陈恒听着他们一口一个‘上国体面’‘两国深交已久’‘蛮夷之地心向天朝’等词,就觉得头大无语。

可他知道光生闷气,也于事无补。在这个时候直接出言反对,更是会坏了自己往后插手的借口。只得按捺住性子,在心中偷偷记住大人们的一言一语,顺便思考自己的应对之策。

李贽能特意喊自己来,就少不了私下奏对的时候。关键是要怎么说服陛下,陛下心中又是怎么想。国家大事,毕竟系在李贽一念之间。陈恒如同个沉稳的猎人,寂静的蛰伏在殿内。

大臣们大约谈了半个时辰,逐渐有达成同意的迹象。李贽的心态,说来却最是好笑。他其实并不在意不列颠人的想法、用意,反而更在乎跟大臣们的表现。

兴许是自己得位不正的逆反心思作祟,李贽看到文官们达成一致时,总少不了用些帝王心术,无时无刻不想着彰显一下自己才是皇帝的事实。

会有这种想法,说来说去都是日积月累给憋得。李贽有意压下此事,从长计议。诸位文官们自然不会反对,其中又只有少数人猜中李贽的想法,知道陛下最不愿看到文官之间达成默契。

心病还需心药医,皇帝脱去一身龙袍,也不过是吃五谷杂粮的普通人。猜中李贽想法的人,不愿为不列颠人的事情浪费心思,左右又影响不到自己升官发财。

等到大家统一起身告退时,陈恒默默的落在队伍后头,迫切的希望引起李贽的注意。可临到跨出殿门之际,都未见李贽出声留人。又在殿外走出十数步,跟众同僚分散开后,陈恒才被内宦追上,重新给喊回殿内。

“陛下。”

再次进殿,陈恒跟付清源行过礼,才起身就见到李贽的倦色。后者挥挥手,示意两个臣子不必多礼,开门见山道:“陈卿,扬州之事你与林卿多有涉及。对此事,你怎么看?”

六科比起翰林院的好处,就在此处。相比起躬身文事的翰林,六科在实事上明显具有更多的发言权。

陈恒闻言,立马俯身一拜,道:“请陛下恕臣失礼之罪。”

李贽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这个臣子,有不同的想法。当即高兴道:“准。”

“微臣诚请陛下,不知陛下想要的是什么?”设问句永远是最好的攻心之句,也最能带动别人的思想。陈恒说完一话,就屏着呼吸低头,立马做出失礼后的俯首歉意。

李贽微微皱眉,陈恒这小子说的话,有失官员体统。可看着少年的恭敬之色,心思也未多想。只出声道:“你继续说。”

陈恒图穷匕见道:“微臣在民间时,常听闻货比三家的道理。明后日红毛番、佛朗机的使团就会进宫朝贺。陛下不妨让鸿胪寺的官员,将此事透露给他们。且看一看他们的反应,陛下自会一目了然。”

他前番在殿内思索良久,深觉自己不论用什么方法,都难在大义上辩过上官们。既是如此,不妨把局面搅浑,拉红毛番、佛朗机一起下水。只要后者知道不列颠人的想法,陈恒不信他们不会出来搅局。

要知道如今的不列颠,才跟佛朗机人打完海上霸主之战,正跟红毛番争夺海上贸易。算算时间,应该是高中课本学过的第二次英荷海战结束没多久。

如此仇恨之下,陈恒不信他们会坐视不列颠人独揽大雍的商贸,而让自己在这场海洋之争中落入下风。

李贽倒未作他想,他只是对不同的意见感兴趣。深信兼听则明的帝王,渴望着成就一番不输汉武唐宗的伟业。

见李贽当即允了此事,陈恒就知道此事已经办妥。有些事看起来复杂棘手,可只要跳出眼前的局面,站在局外人的视角,处理起来就会轻松许多。

跟付清源一起回到衙门内,陈恒不紧不慢的坐着。他的位置在角落,离窗户有些远,方向却正对着奉天殿。

古老的宫殿,仿佛是从时间长河中走来的巨人,静立在大地上。

陈恒没多说话,只默默的收回目光,埋首在卷宗中。

……

……

当夜,陈恒回了家,倒没忘记去见一见黛玉。只是一家人才吃过饭,妹妹已经主动领着紫鹃上门来。

“我还说歇息一会,就去看你呢。”陈恒对黛玉的突然拜访,有些意外,却十分惊喜。

“吃饭的时候,就见兄长心事重重。”黛玉轻笑着,忙关心道,“可是今天在宫里,碰到了难事?”

佳人有意排解,如此柔情,陈恒又怎么会不动容。他忙把黛玉引入座,自己主动倒起茶来,分了一杯给妹妹,方才道:“也不是难事,只是觉得命运实在奇妙的很。”

见黛玉面露几分好奇,陈恒就把白天的事情说了说。这俩人的心思都聪慧着,又是以后同舟共济的关系。陈恒说的详细,更将几处不好与外人明说的难处道出。

林黛玉一直默默听着,她对于扬州亦有深厚的感情。刚听到不列颠人想要帮扬州人做生意时,她心里就高兴的很。

可再听陈恒说完前因后果,她才忍不住咋舌道:“兄长是担心不列颠人借大雍之力,称雄海外吗?”

“是,也不是。”陈恒笑了笑,他把自己的担忧又说了说。如今大雍内斗外困,实在没有到觊觎海上的时候。步子太大,真的会扯着蛋。

但如果让不列颠人,太轻易的拿住海上的资源。那将来等到大雍缓过劲,再想着腾出手布局海上,不免错过最佳的时机。

国与国的较量,向来是合纵连横的言利之地。大雍坐拥辽阔的疆域,数倍于不列颠的国土。眼下虽没有称雄的海师,可境内数万万百姓的勤劳耕作,让大雍足以成为影响天下时局的力量。

苏绣、杭绣、蜀绣、扬绣,汝窑、官窑、哥窑等等之物,无一不是拿得出手的硬通货。外邦诸国百姓无不心仰天朝风采,求一宝而不可得。

手握如此之多的宝物,只需稍加善用,不仅仅是利国利民,更能强国强民。陈恒实在不甘心,就这样白白让不列颠人得去机会。

“兄长是担心,以后不列颠人跟大雍为敌?”黛玉真是聪慧,只从陈恒的只言片语,就听出对方的担忧。

这种未来之事,陈恒倒不好明说。只淡漠的说道:“身家性命,岂可系与他人一念之间。”

黛玉立马就明白兄长的想法。她自己设身处地的想过,更觉惋惜道:“可兄长的这番言论,说到朝廷上。想必也是人微言轻,志同道合者寥寥。”

若是有得选,陈恒也不愿意做个孤身的逆旅人。可自己终究来到这个世上,学了这一身本事。以后自己更会在此成家立业,自己的孩子也会生于斯、长于斯。

既然如此,那就做个一往无前的敲钟人吧。陈恒笑了笑,异常爽朗疏阔道:“略尽些绵薄之力吧。”

是愚公移山的锲而不舍也好、是精卫填海的自不量力也罢。有些事,总得做过,才能无愧于心。

陈恒在心中如此想着,脸上的笑容越加坦荡,反倒叫黛玉看的更加倾心。

若她的兄长,因此事而气馁,不免有失风采。要只知道夸夸其谈,更让人觉得轻浮。唯独这份知万难而不挠的气度,才是黛玉无法自拔的喜爱之处。

与妹妹的一番说道,既排解了陈恒的忧虑,也叫他心头的想法逐渐理清。他心中想好了明后日的奏对之策,便把注意力转移到昨日未完的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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