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夺卿卿(18)

作者:张部尚书 阅读记录

他也不想这样……可他不得已。他也想要云冉,更靠近他一点。

悼完,孟宴宁才看了眼周汝成。他身形比普通男子高挑些,却不突兀,周汝成虽胖,但身高气势上,没来的比他矮一截。周汝成突然便觉得面前之人如石窟里伫立的佛陀,虽眉目慈悲,但威严得叫人畏惧。

孟宴宁平淡道:“我方才在路上,遇到周家管事,他说你今日趁我妹夫出殡,把他生前的东西都搬到宅外去了?”

周汝成背脊发寒,赔笑道,“二爷有所不知,那是小侄原先送我的,我一直没空拿,这不趁今日来吊唁,差人搬走。”

“那是巧了,”孟宴宁漫不经心道,“屏风原是我给冉冉添置的嫁妆,妹夫怎么会将它送给你?”

他仅用眼神,似乎便能将周汝成碾在地上,但他便是信口胡说又如何,周汝成哪敢反对!

孟宴宁似乎欣慰于他的识相,指尖对准他的心脏,古怪地做了个攫取的动作,便朝席间走去。

看到周汝成狼狈遁走,云冉破涕为笑,感激地看向孟宴宁,过来向他致礼:“谢谢二哥哥。”

历经此事,她越发的肯定,从之去了,她如今能依赖的,唯有孟宴宁。

她正欢喜着,突然便发现旁的林无霜,面色隐有恼意。心不自主一跳,想错开半步。可她指尖颤颤,想到自己如今对孟宴宁有所求,决不可冷待他,便更大胆的,挽住孟宴宁胳膊。

“二哥哥,你跟阿娘他们坐一桌吧?”

孟宴宁低垂眼眸,似想避嫌,“冉冉。”

云冉却不放手。若外男也就罢了,可他是她的兄长,她可万万不能因为芥蒂,让他再和自己生分。

*

宴席直到午时才散,因着孟宴宁到来,阿娘和祖母都被他哄得开怀,没有追着云冉问东问西,只可怜她遭遇,让她有困难,千万别藏在心底。若真被欺负了,必要告诉孟宴宁。有兄长罩着,那周汝成必定不敢为难。

云冉唯唯应是,窥伺孟宴宁,愈发地感激。

宴毕宾客,云冉将阿娘和祖母送到东门,便预备回宅继续处理丧事。

走了没几步,突然又想到,自己应该把先前忘带的貂裘交给孟宴宁。忙让春琴翻出,从角门去追云氏马车。

到巷子口,他们竟还没走。

云冉一时欢喜,正要跑过去,突然听孟宴宁道:“娘,祖母,冉冉今日遭遇,你们也亲见了。周宅内人心浮动,她不能再留在此处。”

“可宁哥儿,”阿娘似有为难,“便是能让她离了周家,按律也当为从之守孝三年。若届时带个孩子再行择婿,还能遇到从之这样称心如意的吗?”

孟宴宁张目,深邃的眸里寒光乍涌,又泄露出些狰狞贪婪。

“阿娘当初,又是如何遇到伯父的?何况,谁说冉冉不能再觅得良婿?赦县弹丸小地,不及京城子弟心胸宽广。我不日上京赶考,可以将她带在身边,一来让她散心,忘却与妹夫种种,二来……也好给她一个归宿。”

他这话旁人听了没甚,可阿娘却心肝颤动。她不太确定,复又看向自己这养子,越看,越觉得背脊生寒。

他不会……阿娘手颤,几不能攥住帕子,又不敢肯定自己的揣测。

正不知如何回应,却听旁边有东西落地。云冉双目失焦,泪光抖动,竟把他们方才的对谈,全都听进去了。

“二哥哥。”她面皮涨红,心跳如鼓,也几乎不敢相信。他先前跟她说,阿娘有意让她改嫁,竟是他自己撺掇的。她本还为他帮自己而欢喜,想和他更加亲近,此刻却气得快要失语。

“二哥哥明知道我和从之情深意笃,这样做,到底安的什么心?”

第十五章

孟宴宁额筋凸起,压抑半晌,又不动声色,负手在身后。一双慈悲目半垂,因她突然激烈的态度伤怀。

“冉冉,你在质问我?”

云冉发颤。他平日不大和她对峙,可这么不冷不淡的一句,却叫她不敢再说。

明明是他在背后撺掇,让她疑惑生气,凭什么这么问?云冉攥紧了貂裘,还是觉得愤懑:“二哥哥不妨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哄阿娘,背地里叫我改嫁?”

她说完,又小声补充:“我已经有了从之的孩子,如今又有二哥哥罩着,难道撑不起周家?”

她实在想不通,他实际上,是不需要为她,做到这一地步的。

孟宴宁本该为自己偶然流露的卑劣之心而惶恐,可没想到事到如今,她心底,仍不肯为他割舍一个“死人”半分。

他凤目生凛,藏在广袖后的手紧紧攥拳,“撑起周家,你可知一介妇孺想撑起周家,有多难?何况妹夫已死,周氏人心诡谲,我之所以如此,也是为了你好。”

他这一句,难掩对她过甚的关心。

云冉不免惊讶:“我留在这里,便觉得极好。”

孟宴宁眸色一沉,蓦然三两步行到她面前,居高临下迫视她,“沉湎于逝者,便是好?因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封信,不顾危险跑去深山里寻觅,便是好?”

他突然有点激动。云冉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先前他对她的一些古怪行径。

他为何,总那么在意她提起周从之?

她想着,突然不敢和他对视,心悸得厉害。忙摁着胸口的热意,仓皇避开道:“好与不好,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二哥哥何必费心?”

抱着貂裘,转身走了。

孟宴宁僵在原地。他其实可以很轻易,让她站定,顺从他心意。可他无数次升起这样的念头时,便会想到,云冉彷徨无助的泪眼。

他是她的兄长,从来光风霁月,克己复礼。

日光将他的影子照得很长,诡谲的阴影投在云冉伶仃的身形上。她走了很久,心里却没有因为斥责孟宴宁而疏解,直到牌坊处,发现手里的貂裘,又惴惴不安。

她怎么能对他说出“何必费心”这句话?

他刚刚在葬礼上为她解围,镇住了行为不轨的周汝成。还不辞辛苦奔走,为她父亲的冤案平反。

哪一处,她没让他费心?

可见他方才欲言又止,竟又担心他真的说出什么,眼下心里除了懊悔,竟也觉得酸涩。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可让她接受他的安排,离开周氏,她也无法接受。

*

回到周宅,云冉便撞上林无霜。她应是刻意等在此处,用那双暮气横秋,古板不化的眼,追索云冉。

云冉觑她,却只想尽快绕过回廊到灵棚,安排名观道士做道场。

“冉妹妹。”林无霜在背后追她,云冉走得更快,她也追得更快。

“嫂子,”云冉停下步子,眼圈蓦然泛红,“二哥哥今日帮我解围,我感激他怎么了?何况,我刚才凶了他。”

林无霜怔住。虽不知她原还欢喜地拿貂裘出门,又为何与孟宴宁争执。但这于她而言,的确是天大的好事。

“那破落户跑了,你若自己知道分寸,我又何必浪费口舌?清者是自清,也怕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再说,孩子事大,无论如何都要牢记,你是从之的妻子,周家的二奶奶。”

她不说,云冉也知道的。便是不知,她镇日颠来倒去重复,云冉也能背诵了。

她缠着帕子,却突然的,为这番话不自得。

走到灵棚处,想起什么,收拾收拾心情道:“嫂子,我这孩子也不知多大,竟半点不显怀。周叔叔虽说得难听,但万一她是个女孩,我们该怎么办?”

她也不想在这方面对祂有所期待。只是眼下万丈悬崖走钢丝,竟也是不得已。

林无霜蓦然色变,仿佛身上都悚得要溢出尸斑:“不会的,他必定是男孩。”

哪有人能厉害到辨胎儿男女?云冉追问,她又不肯细说。

云冉越想越荒诞,索性和林无霜并肩时,稍微拉开了点距离。

*

一场法事后,云冉摔盆哀哭,亲自扶着周从之的棺椁,到周氏祖坟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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