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百废待兴，登基大典的喜庆气氛也蔓延到了整座皇宫，而宫廷深处的一座院落，在这喧嚣锣鼓震天的欢庆中，显得异常的冷清，寂静。

被捆绑在屋里的人听到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睁开了双眼，他有着一张与凌王相似的脸，不同于凌王的阴鸷英气，他的容貌更为粗狂青涩一些，他便是太子李晟，原本应该此时在登基大典上的人。

李晟望着窗外透进的阳光，张了张口，却被堵在嘴里的毛巾阻碍了声音，他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反绑在身后的手摩擦着绳索，勒得他手腕处破了皮，痛感并未让他放弃挣扎。

“唔唔……”父皇、母后……

外面守卫的侍卫听到了屋内的声音，两人看了看对方，他们不知道里面关了什么人，但他们的职责便是为了看管此人，即便心中有再多的疑问，都不能好奇，两人沉默半响摇头决定不去管里面的声响继续站直守卫着屋门。

屋内的声响依旧没有停下，反而愈发大了起来，两人正想进去给里面的人一些警告，只见一身穿着黑色锦袍，容貌俊美的男子走到两人身前，两人连忙行礼。“门主。”

“开门。”

正在剧烈挣扎缰绳的人一直处在幽暗之中，门被打开后，突如其来的阳光撒进屋内，李晟不由眯起双眼看向逆着光的人影停下了动作，他不适应的眨了眨眼，看到来人面目后，他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茫然，被毛巾塞住的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屋门被来人关上，取下了他嘴里的毛巾，他深喘了一口气。“冯若，你没死，你怎么在这？”

他记得月初大越国进犯边疆，冯若领命出征，最终大败大越国，听说冯若在战场上身中数箭，身负重伤不治身亡了吗，为何还好端端的在这里。

“殿下。”

冯若垂下眼眸看着男人挣扎出血的手腕，脸上飘过了一丝不忍，但没有解开束缚李晟的绳索。

“外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吵？”李晟几日前就被关在此处，父皇一直久病卧榻，宫里为了父皇的身体从来都是以静为主，宫里今日声响实在太大了，实属不正常。

“新帝的登基大典。”

“新帝登基……是谁……”李晟喃喃重复着冯若的话，他脸上充满了茫然，遗诏上父皇写的清清楚楚，等父皇仙逝后，新帝立的是他李晟，可他如今被人囚禁冷宫，又会是谁登基上位。

“凌王殿下。”冯若感受到李晟身上一震，抿了抿唇，继续开口。“他用了你的身份。”

“冯若，你不会是在骗本宫吧，王叔怎么可能……”李晟依旧不相信冯若说出的话，凌王虽然平日性情是有些傲然，总给人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但在他心目中凌王一直是可敬可亲的王叔，他不相信凌王干出谋朝篡位的事来。

“是不是有人逼他，他是不是受人威胁……”李晟原本还想继续询问冯若，渐渐地，他的声音弱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冯若眼里的怜悯，再也找不到任何的借口去为凌王争辩他谋朝篡位的事实。

“殿下，今日下官是来向你辞别。”冯若缓缓开口。“殿下，你是不是还在好奇，下官为何没死。”

李晟说不出话，他是长得粗狂看起来很好骗，可他不傻，既然已经知道登基为帝的是凌王，冯若又好好的活在他面前，他有什么猜不出来，冯若或许早在凌王有谋逆的时候，就搅合在一起了吧，凌王都能取代他的身份成为新帝，冯若战死沙场，不过是为了给假死伪造的借口。

“你们早就有了计划，是我没有防范。”李晟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身边的人都变了，或者说，是他没看出来周围人的野心罢了。

“冯若，父皇……是不是……”其实他开口已经知道答案，新帝登基，必是先皇驾崩才能做的事，只是他不敢说。

“先皇于前夜驾崩，娘娘悲伤过度，随先皇去了……”冯若没有说出皇后是被李霄宇所杀，真相不是李晟能够承受得住的。

“你是说母后也……”父皇去了，他没见上最后一面，竟连母后也，他脸上挂满懊悔的泪水死死抓住冯若的手。“我要见凌王，我要见他！”

“殿下，你优柔寡断，性子仁善不适合当帝王。”冯若抚开李晟垂下的发髻，擦干李晟面上的泪水，轻声细语的说道。“殿下，凌王雄心壮志，他才是适合坐上这个皇位的人，殿下，成王败寇，你已经输了。”

冯若解开李晟身上绳索后离开了。

李晟躺在冷宫冰冷的地板上，外面依旧响着鞭炮欢庆之声，他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了，睁着眼睛看着破旧不堪的屋檐，想起母后曾经说过的话，说他性情软弱，不适合出生在帝王之家，又唉唉叹息摸着他的头说，晟儿是母后最乖的孩子。

“父皇……母后……”

他身体右边放着酒壶与酒杯，左边放着一根白绫，这是新帝给他的最后体面，他和凌王长得十分相似，凌王用他的身份登基，想来他死后，应该是以凌王身份下葬吧。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他缓缓爬起身，通红的眼睛望着外面撒进来的月光，他迈着蹒跚的步伐走到屋前，外面有人把守，听到他的声响后开口警告。

“干什么？”

“我想见皇上。”他并不是想逃，他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死，只不过是在这临死之际，他想见李霄宇最后一面。

“皇上正在宣政殿举行大礼，哪有功夫见你！”

门外已经轮换了一波人，他们可是见了李霄宇登基后才来换防的，虽然不知道里面关押了谁，但此刻皇上正在论功行赏安排众臣事宜，哪有时间来见一个快要死的阶下囚。

“是吗……”

李晟语气有些低落，他回到屋中，看来，他是见不到李霄宇了，他其实就是想问问李霄宇，皇位是否真的这么重要，让他这么多年来处心积虑的想要得到，不惜欺骗隐瞒，付出任何代价。

冯若说的对，他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当皇上，寡情，无情，才是帝王的本质，他太过软弱，优柔寡断，登基后必定会被人所挟持丢了江山，李霄宇比他更加适合，想到这里李晟赫赫笑着，喉咙里是发不出声的沙哑，就是因为他这么蠢，才会被人所骗。

正当他举起酒杯准备一饮而尽之时，门外传来声响，有人来了，等门打开，他看到来人，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酒杯玉石所致，发出砰的一声，碎了。

来人身形极为修长，穿着一件红色墨底镶银丝云纹的王族朝服，腰间束着一条金色宽边锦带，头顶戴着镶了玉的银冠，腰间挂着一枚麒麟玉，清秀的脸庞带着时间的流逝，神情从容不迫，一贯笑着的眼角有些皱纹，是李珏。

屋门再次被关上了。

“晟儿。”李珏走到他面前抱住了他，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柔情似水。

“王叔……”李晟在李珏的怀抱中手指尖忍不住的颤抖，他发丝感受着来自李珏的安抚，终于忍不住紧紧拉住李珏。“父皇母后都死了……我也要死了……”

“晟儿别怕，王叔这不是来了吗。”李珏放开李晟，伸手抹掉他眼角的泪水，轻笑着亲吻起李晟的嘴角。“别哭了，我在这。”

“王叔……”

李晟今日经历的太多了，原本以为自己就此孤苦死去，没想到还能在死之前，再见一眼李珏，李晟其实还有一件事并未公之于众，他与李珏乃是爱人关系，从小父皇便让宣王时常进宫走动，李晟很小就喜欢李珏这位皇叔，不同于父皇的严厉，李珏性格潇洒自在，对他非常宠爱，等到李晟情动之后，第一个梦见的便是李珏，他当时十分害怕，躲了李珏许久，李珏发现他的逃避后，就到处找他，李晟一直以为是自己单相思，一次醉酒之后在李珏床上醒来，两人才坦然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