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儿，对不住，是我辜负了你。”李珏轻柔的拍着李晟的后背，轻轻抚着李晟的长发，看了一眼地上的白绫与毒酒，他摇了摇头两行热泪滚过双颊，他是来送李晟走的。

他帮着李霄宇，从李晟手上骗到了遗诏，李霄宇做事决断，为了以防后患，今日在登基大典上直接处置了太子太傅众干人等，杀的血流成河，现如今，只剩下李晟本人了。

李霄宇对他的心思，他明白，但对他与李晟早有了情愫，断不可能再接受李霄宇，如今李霄宇坐登大堂，他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是他对不住李晟，那就陪李晟一起死吧。

“晟儿，黄泉路上孤单，我同你一起走吧。”

“你……”李晟想要劝李珏，但是看到李珏神情郑重，并非与他说笑，他张着嘴，说不出口。

李珏亲了一口李晟的嘴角，掏出一直藏在怀里的火折子，在屋内四处点起火来，等火势扩大后，他抱住李晟，轻声在他耳边说道。“晟儿，希望下辈子还能与你相遇，不再生在帝王家。”

“好。”

顷刻之间，冷宫变成了一片火海。

永熙元年八月初八，麒麟叛主引得朝堂动荡的主角——凌王宣王葬身于冷宫大火，新帝仁慈，令遵循王族之礼下葬两人于皇陵。

第四十九章

一弯残月挂在天边，洁白如雪的月光也铺洒在这御花园中，宫灯点燃，倒也不觉得御花园黑暗，已经迈入秋季，园里还是有些蝉苟活着，在寂静的深夜里发出蝉鸣。

李霄宇看了一眼浓郁的夜色有些恍惚，还在疑惑自己不应该在宣政殿，怎么会在御花里，便听见了孩童的哭声。

他皱起眉头，什么人敢在御花园中哭泣，他转过身想让人去看一眼，转过头发现他的身边并没有跟着人。

这些奴才都是做什么吃的，李霄宇有些恼怒，沐宁不在这些太监都偷奸耍滑，他只好随着孩童哭泣的声音方向寻去。

用鹅卵石铺垫的两边都种了高达腰际的草丛，一些茂盛的树木挡住李霄宇的视线，他伸手拨开前方的树枝，看到了躲在草丛里哭泣的孩童。

“呜呜呜……”

男孩背对着他看不清楚模样，身形看起来不过四五岁，这么小的孩子是刚进来的太监吗，李霄宇脸上不免疑惑，他刚想开口询问男孩是谁，就听见旁边来了人，他连忙侧身躲了起来，天色有些暗，李霄宇看不清来人，只听见两人悄悄的对话声。

“别哭了，我给你带糖来了！”

“我不要吃糖，我要母妃。”

“那你先别哭了，我明天带你去看母妃好不好。”对话的内容让李霄宇紧蹙眉头，他心中越发疑惑，宫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皇子。

他挑开树枝向朝两人看去，等看到其中一个人的模样后，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诧异。

正在安慰男孩的人也不过七八岁，一身素白色锦绣长袍，头发用红绳束着，手里正拿着一颗麦芽糖，幼嫩清秀的脸上挂着抚慰的笑容，看得出来他以后相貌必然不差。

“珏哥。”李霄宇喃喃开口。

被李珏安慰的男孩已经停止了哭泣，接过李珏手里的糖，他站起身转向了李霄宇的方向，李霄宇的眼睛瞪得极大，男孩有一张黝黑的圆脸，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还有不少泪水，他个子矮矮的，身子骨并不瘦弱反而看起来很敦实。

是李霄宇他自己。

“皇上……皇上……”

一声又一声的呼喊唤醒了李霄宇，他眨了眨眼，望着龙床上金黄色的龙帘神情迷茫。

外面的天微凉，沐宁正跪在床边，脸上焦急的看着他，他缓过神。“什么时辰了。”

“皇上，刚过丑时，您在梦里受到惊扰，老奴自作主张将您叫醒，老奴领罪。”沐宁受过杖刑，原本不该他来伺候，是守夜的宫人听到李霄宇在睡梦中大声呓语，心中害怕还是去请了沐宁过来。

沐宁见李霄宇脸色疲惫，又开口劝慰道：“皇上，离上朝的时辰还早，您再歇会吧。”

“梦魇么……”李霄宇喉咙有些干涩，他方才做的梦太长了，除了梦见故人旧事，梦见了李珏，还梦见了小时候在御花园哭的自己，他咳嗽了一声。“取朕丹药来。”

“皇上，丹药还是少吃些为妙。”沐宁嘴上劝慰着，但也不敢违抗李霄宇的命令，他从床榻柜边取出一个精致的木制小盒，从小盒中取出一枚褐黄色的药丸，又让人端来参汤，伺候着李霄宇服下。

“无碍，还没有风千邪的下落吗？”李霄宇吃下丹药后感觉神清气爽了一些，喝完参汤并未躺下靠着枕垫问了一句。

“命门没有传来消息，落下悬崖想来生还几率不大……”沐宁知道风千邪的身份，不过他并不知道李霄宇在常州做了什么，会让风千邪掉下悬崖。

“知道了，让人继续找。”他脸色微冷。“上次刺杀的事，查的如何了。”

“是谢家。”沐宁抬起头看了一眼李霄宇，他原本以为李霄宇就此会发怒，但李霄宇脸色虽然阴沉却没有发怒的迹象。

李霄宇登基是有谢家支持，他上位后娶了谢家嫡女，让谢家在朝堂上站了一方天地，他自问对谢家也不算薄待，可惜谢家狼子野心，这么多年，谢呈在前朝霸占权势，谢皇后一直未能生下嫡子，就在后宫祸害有孕嫔妃，这一出出，一桩桩的事，他都知道，不过他也并无想留子嗣一事，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确认杀手是谢家派来后，他还是有些心寒。

“伺候朕起身，去御花园走走。”

“是。”

入更后，夜色如墨，点点星星在夜空中默默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御花园里点燃了宫灯，李霄宇看着脚下鹅卵石，转头看了一眼远远跟在后面的随从，以及站在他身后不远的沐宁，不是梦，他眼神有些迷离。

沐宁知道他是想静静，并没有怎么出声，深夜不免有些寒冷，他站了好一会，还是上前提醒道。

“皇上，夜露深重，小心风寒，咱们还是回去吧。”

李霄宇摇了摇头，他让沐宁弄点酒过来，看样子是要在御花园呆会了，沐宁没办法，吩咐人去拿酒和膳食，又让人拿了披风。

“皇上……”

沐宁原本应该劝导李霄宇别再喝酒了，可又等李霄宇看向他的眼底满是落寞后，他还是闭上了嘴，默默倒酒。

“沐宁，你跟在朕身边多久了。”

喝了酒后的李霄宇并没有放下帝王的架子，他古铜色的面容上在宫灯照耀下，也被酒熏得有些微红，有些刺烈的酒味从他口腔处散开，让他原本就思绪繁多的脑子里又是一团乱麻。

“老奴从小就跟在皇上身边，已有二十多年了……”沐宁是凌王五岁的时候，先皇派来伺候的，他一直呆在李霄宇身边，看着李霄宇从幼童长成至今，时光过迁，他的头发也斑白起来。

“原来都过了这么久了，朕还小的时候，就喜欢跟在宣王身后，这么久了啊。”

这是李霄宇回宫后第一次开口说朝堂等外的事，沐宁不敢再回复，他知道李霄宇嘴里的宣王是谁，人死不能复生，李霄宇所想之人，已经不在人世间。

见沐宁不再回复他，李霄宇也不恼，他站起身，看着御花园里正在绽放的菊花，眼色沉了一下，御花园里基本都是人工栽培的花卉，现在秋季，菊花开放之际，倒也有些赏心悦目，他弯下身去摘下一朵菊花。

“母妃也很喜欢菊花。”

沐宁此刻大气也不敢出了，他连忙跪在地上冷汗直流，不敢去看李霄宇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