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蛊+番外(128)

作者:生花梦 阅读记录

江怀雪心中早有这般感觉,项映晚如此干脆点破,两人心中都似卸去了块垒。

“我以前虽对这些事不大敏感,但也总觉得你看着我的时候眼里又不全是我,比起陪在我身侧你反而更愿对着那些旧物冥想发呆……”江怀雪深以为然,但也只能言尽于此道:“向来心魔难破,我该恭喜你。”

“只是还有一事……”项映晚口吻平淡:“这和离书一签,按理来说我就不再是江家的人了。可身为女子一时难以自立门户,也想对湛儿做些许补偿,在我找到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之前,还需要江府这么一个容身之处。”

“你不必担心这些,来去随心即可。”他最后看向项映晚,真心诚意道:“映晚,从前你也是被命运推着走,可如今时事不同了,以后不要轻言生死,像书锦交待的,去找寻解蛊之法,积极求生。”

“霏烟那般孤身一人尚且能够潇洒红尘,遑论你还有父母、湛儿和牵挂你的亲友,以你的才识胸襟,它日自有天地,你愿意去爱一个真实的人也好,愿意去做一件心向往之的事情也罢,总归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项映晚最后抬首望向他,笑意清浅,眼神澄澈,恬静如春风细雨。

江怀雪没有过多犹豫,提笔在和离书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第142章

江怀雪不顾身体昼夜兼程,九月十四就赶到了淮南,带着亲信几乎把淮南城查了个底朝天,可惜一无所获,线索又断了,就连查路引的官差都说,同名同姓也未可知。

大家只能围绕着淮南不断扩大搜寻范围,可是他们又不是惊云楼那种专门做寻仇暗查营生的,没有情报网络,单靠这点人力随着范围越大就越像大海捞针,连日来几乎是一无所获。

九月十八,江怀雪在寻人途中听闻消息,肃州情势生变,敌我兵力悬殊,慕靖南后援难继,为解肃州之围,以当阳谷之战诱敌深入,五万余靖远军与十二万西凉军同归于尽,慕靖南以身殉国。

让西北军民苦不堪言近半载之久的肃州围困终于解了,慕靖南也死了。

肃州八百里军报是两天前传到京师的,也就是说在他离开江家的那日慕靖南战死疆场。

慕靖南身前临危受命被困肃州,被皇帝忌惮、猜疑、甚至到了群狼环伺粮草断绝的地步,可死后却是无上的哀荣封赏,年仅二十四岁就追封太师,晋上柱国,配享太庙,谥“忠烈”,比之当年的慕谦不相上下。

慕家兄弟功高盖主,他们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但很难改写自己的命运。

他不是无法预料,但这样惨烈的结局还是让他心中格外凄凉。

江怀雪没有过多的时间悲伤,他甚至也无法赴京祭奠慕靖南的衣冠。

苏景行说过让长生蛊顺其自然即活不过年底,而曾有容的血维系蛊虫更是支撑不了三个月,若是他再找不到裴书锦,他不敢想像……

在淮南周围搜寻了十几天无果,江怀雪只能另寻出路,他留人继续在淮南淮北一带搜寻,自己动身去了江城。

他并不觉得裴书锦会再回到这个名义上的“家”,可这好歹也是一线希望。

他到江城的第一天就乔装成送药材的伙计,进到裴府暗中把情况摸了个遍。

裴方远在外与人往来生意,他后娶的女人独掌门户,裴思清白天在济世堂应付差事,晚上声色犬马,裴家的小女儿也是刁蛮任性,不爱读书医理,只顾和裴思清攀比吃穿待遇。

这一家四口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似乎并没有人记得裴书锦,甚至没有给他留一间房。

江怀雪观察了一番,他发现僻静无人的后院里有一间破败的小屋,门前铺满青苔,他轻易将门锁卸掉,里面阴冷幽暗落满灰尘,但细看之下,一切简单近乎简陋的物品都摆放得井井有条,竟给人以一种平静有序之感。

江怀雪心中已有预感,一向洁净成癖的他草草拂去床上灰尘坐了下来,他顺手拿起了一本书,没有看,只静静地坐着,眼眶隐隐发红,高大的身躯不堪重负似的弯了下来。

他在那个没有半点光线的屋子里坐了一整晚。

次日凌晨,他刚从裴家出来,便看到有两个穿着济世堂白褂的学徒将一对老夫妻推搡到巷里,江怀雪出手拦下,那两人看江怀雪不似善茬,不敢妄动,只朝他身后道:“这次放过你们,都滚远点!以后讹人也要擦亮眼睛,当我们济世堂都是吃白饭的呢!”

那两人骂骂咧咧走了,江怀雪回身将二人扶起,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夫妻二人欲哭无泪道:“我们前些日子在济世堂开了些药,家里老人吃了半个月都不见效,我们便想着把药和方子拿给积善堂相熟的伙计看,人家告诉我们这药有问题,茯苓是木薯假冒的,当归里掺了独活,最贵的一味沉香更是涂了油的枯木!天可怜见,我们哪里懂得这些,花了多少钱我们都不计较了,就是怕我爹的身子要吃坏了啊!我们夫妻二人只想讨要一个说法,可是济世堂势大,积善堂的人也不敢给我们作证,官府那里又辩不清……这可真是没天理了!”

过去江怀雪最烦旁人哭天抹泪的无能抱怨,如今却耐心地听完夫妻二人哭喊诉说。

江怀雪望向不远处门庭若市的济世堂,明晃晃的阳光洒在那硕大的牌匾之上,脏污都隐匿在看不见的暗处。

那“济世”二字无端让人发笑。

江怀雪在济世堂对面的酒楼里住了下来,一面在江城散播些消息,一面观察济世堂的动向。

济世堂说是医馆,但其实就是一个开门做生意的地方,生意确实红火,但也经常可以听到抱怨。

江怀雪穿着不起眼的布衫在酒楼前的茶摊坐着,靠着济世堂的生意,茶摊上也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刚从济世堂的提着药出来的一对夫妻在他旁边落座,指着济世堂的牌匾指责道:“他家的药可是越来越贵了,诊费也高,这样下去,谁还能看得起嘛!”

听到他们在抱怨济世堂,隔壁桌几个人立马也附和道:“关键是看了也不见好啊!我都来第五次了,每次都是这些药,你说没效果吧我老娘倒是也还活着,可有效吧人还是咳得那么厉害……我就怕像老刘人财两空,在他这儿少说砸了几百两吧,最后呢,人还是没了。

“谁不是呢?我天没亮就赶了几个时辰路来的,结果也不和我说这病到底是什么原因,只给开了一堆药,让一个月后再来一趟……”

“你没听说吗?最近总有人来闹事,说是他家有人在卖假药,可惜这种红口白牙的事人家不认账,左右没吃出人命,就是告到官府也只能敷衍了事……”

“我也听说了,前些天城南刘大爷,家里不是一直种药草的吗?来济世堂买了几副药,说是里面的沉香是假的,就是点枯木浸了沉香油!你说一两沉香多贵啊?真是坏了良心。”

“更别提济世堂这两年根本不做药材炮制了,不知道都给哪里的作坊做了,多是偷工减料的,挑拣除杂都做不到位,更别说蒸炒锻制了。我上次买的白术本该是断面焦黄,结果就炒了表面一层,里面还是白的……也不知道还能有多少功效。”

“哟,你是见过世面的,多少还懂得这些。我们普通人哪里知道啊,两眼一抹黑,还不是人家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指摘着对面的济世堂,可是苦于这里名头大,十里八乡也没更好的去处,一阵唉声叹气里突然有人横插了一句:“欸,你记不记得,以前这里那个裴大夫。”

众人愣了片刻,有人意味深长接话道:“……你说他啊。那年轻人确实有本事,十几岁就独当一面了,我家里人找他看过几次,几乎都是药到病除,那些实在不能治的,他也解释得清楚,从没让人花过这样不明不白的冤枉钱。说句实在话,这两年济世堂的名头和口碑,其实都是他当初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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