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蛊+番外(5)

作者:生花梦 阅读记录

于是饭点时他只能去不远处的韬光厅与他们一道用餐,他也是这天才头一次与所有人见上面,他刚进门,便一眼看见许渐清,不由得皱了皱眉。

没想到江家把这个人也留下来了,裴书锦难免有些尴尬。

他们一桌已经吃上了,给裴书锦留了一个上菜的位置,看到他来了,大家都抬头望了一眼,却并没有招呼他,又说笑吃喝了起来。

“坐这儿吧。”杜仲小声招呼他:“以后来早点。”

裴书锦默默点了点头,他本想初次见面和大家寒暄一番,不成想此情此景,属实尴尬。

裴书锦身处如此氛围,只觉自己格格不入,也根本无心吃饭,拿着筷子也只夹自己面前那一盘菜。

“你是叫什么来着?师从何处?”

裴书锦抬头,发现自己正对面坐主位的人正同他问话,那人江右口音明显,身量不高,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相貌平平,可明显在众人中地位最高。

裴书锦赶紧放下筷子应道:“在下裴书锦,江城人氏,家传一点浅薄医学,不值一提。”

“江城?”那人点头道:“十年前去过一次,小地方。”

杜仲看了裴书锦一眼,拉他衣服介绍道:“这是张成山大夫,神医张机第八代传人,福康源的天字第一号大夫,在江南西道无人不晓。”

神医张机!裴书锦内心百感交集,张机是两百年来杏林届人人顶礼膜拜的神医,他医术高超精绝,著有多本传世名作,而最重要的是他一生仁义高洁,生于乱世,见惯了百姓流离失所饱受伤病折磨,所以立志行医济世,治病救人,几十年来不计私利医人无数,数次被举荐为官,又数次拒绝,最后实在推辞不过,竟然在衙门大堂为百姓问诊,终其一生只为生民立命。

裴家“济世堂”的名字是裴书锦祖父裴景然所题,为的就是提点后人秉承张机遗风,一生行医济世。

可是两百多年已经过去,所谓“张机传人”到底还有多少水平,又有多少担当,裴书锦自是不知,只是这“福康源”的名声他倒是听过一二的,北有百草斋,南有福康源,福康源从临川起家,开遍了江南十八城,只要是繁华的城市都有他家的牌匾,虽然不缺名医坐诊,可是诊费药费也颇为昂贵,根本不是底层百姓能够去的地方。

不过想来,张机传人,也只是传了医术,医德却是可遇不可求,毕竟世间又能有几个徳艺双绝的张机呢?就算是裴家的济世堂,也只有裴书锦还在坚持义诊,其他大夫根本不会费这功夫,他父亲也越来越像生意人,继母更是唯利是图。

裴书锦还是抱拳恭敬道:“见过前辈,神医张机是我等毕生楷模,今日能够得见张机传人,三生有幸,还望前辈日后不吝赐教。”

突然有人嗤笑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当人一套背后一套,一点规矩也不懂。在座的哪个不是你前辈,要是真有心请教,早就亲自登门了,结果呢,来了十多天了,面儿都不露,请都请不来呢。”

裴书锦抬头看了一眼那人,长得面容方正,说话却尖酸刻薄,他坐在许渐清旁边,十有八九是知道他和许渐清的一点过节,故意找他难堪。

裴书锦人微言轻,也不屑与之争执,忍让道:“确实是在下失礼了,我年轻不懂事,在这里给各位前辈赔礼道歉了。”

又有人打圆场道:“哪里的话,都是朋友,大家对年轻人照顾点。不过小裴呀,你这初次见面姗姗来迟,不喝点说不过去吧?”

闻言杜仲拿起酒壶给裴书锦倒了一杯,碰了碰他胳膊小声道:“没办法,喝了吧。”

裴书锦本以为一桌人里总有一两个明理的,没想到竟是这般情状,他想了许久,不得已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又说道:“这杯酒就当给大家赔礼了。”

“哈哈哈哈。”满桌哄笑,有人把五六个盛满酒的杯盏放到裴书锦身前,起哄道:“赔礼一杯怎么够呢,有没有诚意啊。”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裴书锦捏紧了拳头,忍耐着道:“在下着实酒量微浅,我们在此是客,若是喝醉了不仅误事,还给人家添麻烦,实在不宜多饮……”

裴书锦话音落地,厅堂立刻一片安静,连掉根针都能听见,大家似乎都在审视他,用不屑又不怎么友好的目光。

“你们跟个毛头小子玩有什么意思。”许渐清拿着酒杯悠哉道:“这种满嘴仁义道德的人,能玩得起什么,快算了吧。咱们都是五毒俱全,人家可是正人君子。”

许渐清的话惹得满桌低声讥笑,裴书锦如芒刺在背,只想愤然起身,却又不好撕破脸皮。

突然,门外有人进来,裴书锦看着眼熟却认不出,杜仲却小声道:“哎!是西苑的人!”

“西苑”是江怀雪住所,来人也就是服侍江怀雪近前之人,众人都噤声,殷切看着那人。

桌上有人站了起来,拱拳笑道:“小大人有什么吩咐,是家主要召见我们吗?”

那人摆了摆手道:“我看几位大夫兴致颇高,给几位送些窖藏的佳酿过来。我们爷那边暂时还并未有吩咐,几位在此好生住着便是,吃穿用度招待不周的地方尽管开口。”

几人满脸堆笑,接过酒坛道:“何曾有不周之处?辛苦小大人了……”

“不必客气。”那人边说着话边在桌面上巡视了一遭,多看了裴书锦两言,明知故问道:“哪位是小裴大夫?”

突然,在座所有的人目光都转向裴书锦,带着些疑惑和试探。

裴书锦赶紧起身道:“在下裴书锦。”

“好。”那人笑道:“小裴大夫,用过饭后便到西苑摘星楼听候吩咐吧。”

裴书锦愣了一下,甚至还没来得及应声,便感觉到了桌面凝固的气氛,刚才还嬉闹喧杂的一帮人静得连喘气声都听得见。

裴书锦如芒刺在背,赶紧抱拳道:“在下吃好了,先失陪了。”

第7章

裴书锦到了摘星楼,江怀雪刚刚午休醒来,屏退打扇的众人,招呼他道:“不必拘束,我也并非讳疾忌医之人,该做什么便做。”

裴书锦上前搭起脉案为江怀雪诊脉,许久又抬头问道:“江公子,我还需看一下你的眼睛和脑后的伤势。”

江怀雪默不作声地微微低了头,裴书锦上手轻触,江怀雪眼睛并无明显外伤,坠马时颅内明显有淤血未散,可能这便是眼睛一直未能复明的原因。

裴书锦感到有疑惑,无论是从他的检查,还是府中其他大夫前些日子所记病案,这种失明多是暂时的,只要定期服药针灸月余就会有起色,按理说并非什么疑难杂症,可如今遍访名医仍久久不愈,这便十分奇怪了。

而且从江怀雪过往病案来看,江怀雪是江家众星捧月的嫡长子,从小便被照料得很好,一点小病便草木皆兵,事无巨细都要记下,反而二十岁以后,病案记载都有些含糊其辞,甚至到了两年前,每月定时诊脉时都有些阴寒之症,病虽不严重,但在病案里却总是寥寥数语带过。

也许是换了大夫,也许是江怀雪不配合,也有可能是他成年后确实无甚大恙,所以才会含糊带过。

裴书锦直言道:“江公子眼部并无明显外伤,应是撞击后颅内淤血造成失明,施以针灸疗法,配汤药固本,理应问题不大,可是府中名医济济,却始终未见起色,极有可能是公子身上还有其他病症并发所致,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就是虽无外伤,但撞击时已伤及了眼底根本,怕是药石难医了。”

江怀雪顿了下,收回胳膊转了转手腕,轻声笑道:“你看着是个闷葫芦,倒是有一说一,全无避讳。”

“……很是惭愧,在下自知医术浅薄,远比不得府中名医,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实话实说,知无不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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