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春归+番外(10)

作者:江东客 阅读记录

算起来,自己与眼前这位周小将军,尚有杀兄之仇

秦鹤洲自觉好笑,做了这些年楼主,满江湖只剩仇怨,名是恶名,利是小利,实是不知到底为谁做了嫁衣。

那厢周桐仍与韦秋对面而立。

“我听不懂你的话。”周桐说。

韦秋冷笑:“桐哥,我信你敬你,将身世同你和盘托出,又随你回汴梁家中,前脚你刚借故离开,让我在小院等你,后脚你爹的人便来杀我,你敢说你对此事毫不知情吗?”

“我那是被父亲调虎离山!”周桐情绪一瞬激动,眼睛又盯着韦秋腰间夸张的隆起,恐他动了胎气,只能强行镇定,安抚他道,“我确实不知父亲是怎么知晓你的身份。”

“你当真不知?”韦秋犹疑,却又未完全交付信任。

“我只知你是我的夫君,是我孩儿的爹爹。”周桐抿嘴说道。

韦秋未持剑的手掩住腰腹:“不是你的孩子。”

“我不信。”

两人僵持不下,秦鹤洲却撑不太住,没有体力与闲情听这两人间的恩恩怨怨。

小腹撕扯着疼了起来,秦鹤洲手掌抓紧了腰前衣料,咬牙捱过一阵,冷汗又冒一身。

索性钱青瞧见不妥,硬生生打断了韦秋和周桐两个人的对峙。

韦秋终于迟疑着收了剑,周桐也不继续争辩,吩咐侍从带秦鹤洲和钱青进去歇息。

秦鹤洲被安排在西院,与钱青临着。

周桐安排了仆从贴身侍奉,钱青不喜被人盯着,告知周桐后将人全都打发离开,秦鹤洲同样效仿,却被周桐推拒。

周桐说:“你身子不好,如今秋儿身子不便,阁下借住于此终归有所疏忽,身边还是有人时时跟着为好。这是我从小跟在身边的仆役,名叫周秦,会些三脚猫功夫,伺候人也极为妥当,若是不嫌,还是留在身边为好。”

这周秦极有眼色,朝秦鹤洲行了一礼便退至身后,未曾多言一句。

秦鹤洲便未再推拒。

第15章 托孤

在别院住下的第三天,秦鹤洲才知晓了韦秋与周桐间的过往。

说起来原也是个寻常故事。勋贵人家的小少爷,年少意气,跑出去闯荡江湖,恰巧遇上初出师门的侠客。

少年侠气,一拍即合,成了朋友,几番分合,互通心意,做了爱侣。后来边疆战事,周桐袒露身份,韦秋便同他一道前往边关参军报国。

战事平息,周小将军荣归故里,韦秋同其返回京都汴梁,却未想繁华的汴梁城中,竟藏了杀身之祸。

故事也是从这里开始突然混入朝堂争斗,变了味道。

高宗终结乱世,建立大齐。高宗有二子,长子韦圳战功赫赫,本该是顺理成章的太子,次子即先帝,自小体弱却擅于筹谋,门下宾客无数,死在韦秋剑下的周棋也曾是其中一员。

高宗登基不久便身患重病,先帝联合原在韦圳麾下的定国侯,暗害韦圳,成功谋得太子之位。

但韦圳未死,在其旧部协助下逃往江湖,直至先帝崩逝,也未寻得踪迹,此事成了先帝与定国侯多年心结。

而韦秋,恰是韦圳之子。

定国侯借助羽春,查清了韦秋身世。因定国侯背叛旧主,恐韦秋替父报仇,便预先在汴梁城内埋伏杀手,并借故支开周桐,待韦秋放松警惕,围剿杀之。

韦秋九死一生,逃出汴梁,跌跌撞撞遇到儿时故交钱青,被其收留,于是才有了上元过后偶救秦鹤洲之事。

听罢韦秋叙述,秦鹤洲问道:“那你之后该如何?”身为“逆王”之子,韦秋本不容于世,原隐姓埋名,尚可在江湖逍遥,却因与仇人之子误入情网,被定国侯识破身份,以至江湖朝堂无一处可容身。

韦秋笑道:“待孩子出生,再做打算。天地之大,总有能去的地方。最不济,还能去巫医谷避上一避。桐哥好歹是他儿子,他便是再提防我,也总要给桐哥留条活路。”

“我亦有一不情之请。”秦鹤洲说。这几日倒春寒,天气忽地冷了几分,秦鹤洲病得下不去床,此刻靠在床头,讲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

韦秋示意他但说无妨。

“你我虽相识尚短,但你愿同我讲这些话,说明早已将我当做朋友,我也同样愿意视你为友。”秦鹤洲手掌触上小腹,深吸口气道,“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人世,望你能抚养我的孩子。”

韦秋张口,想要宽慰,秦鹤洲却摇头道:“你救我性命,又为我提供庇护,我欠你良多,原不该再叨扰你。可是……我这一生,杀戮过多,人缘颇坏,连腹中孩子的父亲,也对我恨之入骨。至于如今,唯一能托付的人,也仅有你了。”

韦秋握住秦鹤洲手掌,郑重朝他点了点头:“你放心,若真有那一日,我定视它如亲子。”

秦鹤洲鲜少有同旁人如此亲近时候,被韦秋握着手时,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忽然后悔,当年为何一腔热血撞入羽春。若未进羽春,自己当是寻常江湖侠客,虽清贫些,或许一生在江湖上都不会有人知晓,却自由无虑,可以交到许多朋友,做许多自己从不敢想的事。

不必像今天如此,拖着一身残躯病骨,不得已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相识不过月余的朋友。

可没有回头路。

羽春人,只能为羽春而死,只要羽春还在一日,就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自己便是能平安生下这孩子,也撑不过满江湖的追杀。

多数羽春人,皆是杀戮无数,在江湖活不下去,逃命而至。他少时不知,只仰慕羽春名气,一心要做出事业,迈进去才知道此处是人间鬼蜮。

同韦秋说了片刻话,周秦便闯了进来,冒冒失失地,看向两人交握在一处的手。

秦鹤洲下意识将手收回,询问周秦来意。

周秦说:“少爷在院外,来接少夫人回去。”

韦秋便不再多言,朝秦鹤洲点了下头,示意他放心,随后离开。

韦秋走后,周秦仍站在屋中,没有离开的意思。

秦鹤洲打量起眼前的青年。

他看起来年龄不大,举手投足间能看出来会些武艺,但绝算不上高手。

周秦容貌质朴,脸上总是挂着质朴的笑,看起来没有距离感,让人不由自主愿意亲近。

周桐虽说周秦是伺候人的侍从,秦鹤洲直觉他并不像,并隐约看得出这人身上有几分违和感,但细究起来,也说不出是什么。

秦鹤洲让周秦坐,周秦初是推拒,见秦鹤洲坚持,于是坐在了床前小凳上。

“你是从小伺候周小将军的?”

周秦点头:“我是侯府的家生奴才,从小跟在少爷院里。一众奴才里虽不是最心腹,但仍比旁人得些脸。”

周秦讲完,两人间便重回了沉默。

秦鹤洲本不是话多之人,泡在刀光剑影里惯了,也很难随意交付信任。

周秦见冷了场,便找话说道:“如今少爷将我派到公子院里,我便是公子的人,公子所言所行,也定不会告知少爷,还请公子放心。”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秦鹤洲说,“只是不太习惯。”

“公子不习惯什么?”

不习惯与陌生人这样毫无目的地闲谈。而且周秦与韦秋不同,周秦和自己,是完完全全两个世界的人。定国侯府的家生奴才,是没机会见到江湖里血雨腥风的。

“左右无事,不如给我讲讲你的在侯府从小到大的见闻。聊聊你的双亲、手足。”

他并非打探他人私事,只是实在是想知道,一个寻常家里长大的孩子,应该拥有着怎样的人生。

实在想知道,如果没有断送在自己手里,赵鸣筝原本应该有一个怎样的人生?

第16章 崔云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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