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春归+番外(9)

作者:江东客 阅读记录

船舱内,韦秋浑身湿透,身体蜷缩。

“他好像不太对劲,或许需要你进去看一看。”秦鹤洲说。相处的这些天,秦鹤洲渐觉韦秋身上的谜团或许并不比自己要少,即便从未与之深谈交心过,却心中感念对方救起自己,保住腹中孩子的性命,早已将其当做朋友。

朋友这个词对早过而立之年的秦鹤洲仍有陌生,但他在尝试去接受和适应这个身份,并学习表达自己的关心。

钱青同样焦心,但韦秋现在似乎也说不出太多有用的话,钱青只能掰开对方一只手,为他搭脉。

“韦秋,你?”数息后,钱青双目瞪大,话也来不及说完,伸手扯开了韦秋的外衣,紧接着又要扒开他的里衣。

韦秋没做反抗,任由着钱青的动作。待韦秋上衣尽除,秦鹤洲才看清,韦秋的腰腹上竟缠了一层绢布。

钱青蹙眉解开绑带处,白色的绢布陡然散落,露出滚圆的肚腹。

“方才在水里……不小心被踢了一脚,疼了有一阵。”韦秋浑身渗着冷汗,肚腹上带着明显的红痕,不知是因为方才水中那一脚,还是因为束腹造成的。

“你,你,你……”钱青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挤出来不清不楚的半句,“你糊涂啊!可是那个人的?”

韦秋手指贴上肚腹,安抚腹内胎动不安的孩子,对钱青说:“在汴梁时有的,起先忙着逃命顾不上,后来时间久了,便舍不得。”

钱青无言以对,默默回伙房将给秦鹤洲的安胎药又盛了一碗。

药灌下去,韦秋缓了良久才稍有舒坦,立刻将笑意挂回了毫无血色的脸上,看向秦鹤洲:“我愿带着你,也是觉得咱俩同是天涯沦落人。”

秦鹤洲下意识开口:“追杀你的人,也是你腹中孩子的父亲?”

“什么?”韦秋与钱青一道脱口而出。秦鹤洲自觉自己不仅会错意,还失言不小心暴露腹中胎儿父亲的身份。

“你杀对方全家,不仅敢将其留在身边收为弟子,竟还敢与对方孕子?”钱青瞪大双眼,满脸不敢置信,似乎连韦秋隐瞒自己有孕之事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秦鹤洲垂首,指骨蹭过鼻尖,辩白道:“我那时又不知他恨我……”

话说一半,船舱门被叩响,钱青前去开门,见是方才的老者。

老者带着孙女前来致谢,朝三人说道:“今日幸得恩人相救,我那小孙女才侥幸捡了条性命。实不相瞒,我乃巫医谷中人,他日几位恩人若有劫难,可前往南疆,巫医谷必全力相助。”

“巫医谷……”钱青皱眉看向老者。

巫医谷地处南疆,谷中藏药不胜枚举,是真正可以医死人肉白骨之地。

“怎么?”老者问。

钱青摇头说:“我家世代行医,听家中长辈提过巫医谷,没想到竟真有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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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楼主帮我寻一人。”京都汴梁,一座门庭冷落的小院里,一人坐在石桌前,示意身旁侍从给赵鸣筝倒了杯酒。

赵鸣筝摆手拒绝,坐在对方对面,脸上带笑,问道:“朝廷吩咐羽春,从不亲自出面,不知将军为何亲自找来赵某,也不怕辱没了身份?”

“不瞒楼主,此番寻人,不涉朝堂,不过是我个人所求,想要找个江湖人罢了。”周桐看了眼身侧侍从,侍从立刻捧出一雕刻精巧地木盒,周桐随手打开,盒中盛满银票。

“再说,我在关塞征战为国,楼主在江湖筹谋也是为国,你我二人,何来身份之别。这三千两银票,望楼主不嫌。”

赵鸣筝指尖按在银票上,未说收下,也并未推拒,只说:“羽春找人倒并非难事,不知将军要找何人?”

周桐:“我希望此事仅你一人知晓。”

“江湖茫茫,凭我一人之力,将军未免看得起赵某。”赵鸣筝想起秦鹤洲,轻笑了一声。

羽春掌控江湖各处,秦鹤洲自以为逃出地牢,便可逍遥自在,却不知羽春之外仍是天罗地网。

从他踏出地牢的第一步开始,行踪便被日日交给赵鸣筝,赵鸣筝并未立刻离京,只是静观其变,像是戏耍猎物的虎豹,在暗中窥伺着秦鹤洲的一举一动。

周桐犹豫片刻,依然道:“此事绝不能让父亲知晓。”若动用羽春势力,定国侯必知。

“不如将军先给我个名字,羽春虽听从侯爷差遣,却也涉足江湖,对雇主之事,万不会随意泄露。”

周桐死盯赵鸣筝,似在确定对方绝不会泄密。赵鸣筝依旧面色和悦,静静看着他,等待周桐发话。

周桐终于下定决心说:“请楼主帮我找到韦秋。”

“韦秋?”赵鸣筝终于收下了周桐的银票,“此事不难,请侯爷同赵某去趟钱江,自会见到想见之人。”



第14章 负心人

钱江是定国侯封地,然定国侯一脉久居京城,钱江并无本家居住。城郊别院更是荒凉,多年前被定国侯一时兴起赏给了少子周桐。

韦秋曾与周桐在此小住,对周遭环境很是熟悉,下船后雇了马车,朝钱青说了别院路线,便在车厢内沉沉睡去。

他从前长久束腹,约束了腹中胎儿,如今被钱青三令五申解开了绢布,胎儿忽没了约束,长得飞快,腰腹负担突然加重,越发力不从心。好在韦秋自幼习武,底子颇好,连日赶路除去困倦,再无别的症状。

秦鹤洲则与之相反。

虽说熬过三月,胎像稳了许多,呕吐也终于减轻,但秦鹤洲小腹依旧偶有坠痛,疼得厉害时甚至见过红。

钱青问他是否偏要留这孩子。将养月余,且天气转暖,秦鹤洲身上寒症渐缓,若是此时将孩子堕下,钱青有九成把握保住秦鹤洲性命,若留到生产那日,拼尽全力也最多保下一人。

秦鹤洲掀帘看向陌上柳色,才知江面漂泊,竟恍然春色如许。

钱青见秦鹤洲不答,转而看向韦秋。

韦秋小憩已醒,手掌抚在腹底,朝钱青说道:“他若不想留这孩子,便不会任由我将他救下。”

“我没过一个孩子,它死在关塞。”秦鹤洲喃喃道,不知是朝钱青解释,还是说予自己听,“很奇怪,知晓它没了时,我初是松了口气,甚至感谢老天没有给我抉择的机会。但时间久了,我却越发想它,总是梦见它,总在想,它若活着,今时今日我是否有所不同。”

“会有不同吗?”钱青问。

秦鹤洲摇头:“刀剑相向时,怎会因为一个孩子调转剑锋?”或许他想念的也并非那个未能出生的孩子,只是那时的自己……以及那段岁月里的人罢了。

一路行至别院,钱青上前叩门,开门的小厮似午睡未醒,睡眼迷蒙地打量起对方,转头看见韦秋时,又似忽地回了神智,快速奔回院内。

片刻后,院门再度打开,走出来的却是个武人打扮的青年。那人走近,秦鹤洲才注意到对方外表英俊,样貌上有几分像死在自己剑下的抚西将军周棋,但比周棋年轻许多,容貌没有沧桑痕迹,只是从眉骨至眼下有道浅色伤疤,像是白璧微瑕。

那人看到韦秋,先是一笑,随后注意到其腰腹间圆隆笨拙的一团,忽又收了笑意,只余担忧之色。

韦秋走上前,短剑出鞘,横在对方脖间,冷声道:“周桐,你薄情负心,我此番便是前来杀你。”

见韦秋拔剑,钱青似是吓了一跳,忙上前轻扯韦秋衣袖。韦秋置若罔闻,剑锋贴在周桐喉前,擦出一道细微血痕。

秦鹤洲瞬间了然,眼前人当是韦秋孩子的父亲。

定国侯周岳,随高宗皇帝开国,历经文帝、当今天子三朝,手握兵权,执掌羽春,在本朝可谓位极人臣。周桐是其幼子,而死在自己剑下的周棋,则是周岳长兄之子,即周桐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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